姜清:

水珠从湿透的衣服滑落,逐渐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以谭宝珠为中心的一滩水,她脱掉湿润的外套,瑟瑟发抖:“我现在还不能回家,所以能不能去你家换身衣服?”

说话时都能听出牙齿在打颤。

水珠顺着光滑的轮廓滑下,万年不变的齐刘海狼狈地贴在脸上,谭宝珠脸色发青,低声恳求:“我就换一身衣服,不会赖在你家的。”

十分钟后。

姜清推开宾馆房间的门。

谭宝珠跟在身后四处张望:“你居然住宾馆?我以为你”

视线一下子被窗台的两盒盆栽吸引,她抿着嘴唇,身体依旧在发抖。

姜清把一件干净睡裙递给谭宝珠,“以为我什么?”

谭宝珠看向那盆金灿灿的小金桔,“没什么。”

姜清说:“我没多余衣服给你穿回家的。楼下有服装店,你洗澡换了睡裙后,下楼买一件将就穿着。”

女孩抱着睡裙进入卫生间,一声“哦”后,浴室的玻璃门“砰”一声关上。

头顶亮着惨白的光,热水从淋浴头喷出,冰凉的皮肤触碰温暖猛然收缩,细碎的水滴模糊了视线,谭宝珠抱着胸口,终于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终于在角落处找到洗发水,谭宝珠凑近辨别上面的文字,是个听都没听过的杂牌洗发水,挤在手心上涩涩的,还有一股廉价洗发水味道。

她撇了下嘴,不情不愿地把洗发水往头上抹。

沐浴露也很劣质,属于是她在超市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东西,不知道这东西时宾馆提供的还是姜清自己买的她猜是姜清自己买的,这种便宜宾馆,只会给那种更加劣质的一次性用品。

她洗澡时喜欢蹲着,有种实实在在的安全感。蹲在浴室角落,后背抵着冰凉的墙,滑滑的沐浴露挤在手心,她忽然心跳加速,抬手慢慢抚上身体,像抚摸爱人一样抚摸自己。

实际上她没有爱人,而她的抚摸也很粗糙,她几乎是拍打着自己的肉,偶尔遇到淤青,她会停下来,手指轻轻靠上去,然后慢慢掐下去。

那是一种带着酸的痛,她有时候会忍不住叫出声,有点痛,又有点爽。尤其当她关了淋浴头,宾馆的隔音并不好,她能听到姜清在房间里走动的脚步声,于是更加变本加厉地掐自己。

谭宝珠总觉得不尽兴。

她打开淋浴头,把身上的沐浴露全部冲干净。最后,她拿旁边干燥的毛巾擦干身体,慢慢蹲在装湿衣服的盆前。

头发上滴着水。

冰凉的水滴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再从下巴落入胸前的肌肤里,凉凉的。谭宝珠抬手摸了摸脸上的水,小心翼翼地在衣服堆里寻找着什么。

大约过了几十秒,她终于找到那个东西,小小的,软软的。她猛地皱起眉头,不多时又散开,她扶着冰凉的墙砖站起来,拿开毛巾,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美妙的身体。

偏头看向旁边印着幼稚花纹的睡裙,谭宝珠一边嫌弃廉价劣质,一边抬手把睡裙换上。

听到卫生间门打开的声音,在床上趴着看书的姜清抬起头,指了指一旁的柜子,“吹风机在里面。”

吹风机的声音巨大,像是年久失修的老式电风扇,呼呼呼个没完,谭宝珠没忍住吐槽一嘴。

姜清头也没抬,抬手把挡在眼前的碎发压到耳后:“你可以不用的。”

把她带回来换衣服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挑三拣四的大小姐她可不伺候。

谭宝珠把头发吹个半干,跟姜清借了件羽绒服裹在外面,下楼买了套临时穿的衣服。服装店门面不大,衣服又贵又丑,谭宝珠发誓她穿回家就立马把这破烂扔了。

姜清坐在床上,托腮看向谭宝珠千变万化的脸色,“你到底换不换呢?”

重要的是换完衣服赶紧走。

谭宝珠闭上眼,有些绝望:“好丑。”

姜清穿鞋下床:“那我先上个厕所。”

花香和小金桔的清香萦绕在房间里,谭宝珠吸了吸鼻子,将视线从刚买回来的丑衣服上移开,她姿势有些别扭地走到窗前。

窗玻璃上贴了红色的窗花,搭配满满一盆的小金桔,格外喜庆。

谭宝珠勾起一丝讥笑,心道姜清不会把宾馆当家了吧,这么精心布置。想到这里不是简文心家,她又有些气馁。

姜清答应带她回来时,她还以为能看看简文心的家呢。

可惜。

她俯身嗅了嗅那橙粉色的花,清甜得不像话,仍不住抬手捏了捏花瓣,软软的,像捏着一只小白鼠似的。

她松开花瓣,直起身体,正要回到床边纠结那堆丑衣服,余光自然而然刮过窗外街景,脚步猛然顿住。

高高的路灯下挂着一只大红灯笼,红灯笼底下停着一辆出租车。出租车旁,一个披着头发的女生低头在手机上点了一下,而后抬头朝司机师傅笑了一下,顺着人行道往宾馆这边走。

距离不远,谭宝珠看得清楚,来人正是好久不见的顾以凝。

她抬手捏着下巴,又看了一眼窗玻璃上的窗花,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这一趟,来得有点值。

转身朝门口走去,谭宝珠扣着门锁轻轻一滑,加固在门上的反锁被解开,她偏头看了眼卫生间的门,听到了里面冲水的声音。

姜清从卫生间出来,在桌上抽了张纸擦手,抬眼瞥见谭宝珠双腿并拢坐在床边,于是催促道:“你进去换衣服吧。”

她想起卫生间里的湿衣服,“你的衣服还要的话,拿那边那个袋子装好,不要的话,也拿袋子装好,下楼的时候记得扔。”

她走到窗边,将窗台上落下的几片叶子扔回花盆里,回头见谭宝珠还直愣愣坐在床上,“你怎么”

女孩先她一步开口:“姜清,我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