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穿好衣裳,阮意文便推门而进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哪有第一日就赖床的?”霍傲武想起昨夜的事儿,还有些不好意思看她。

“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不讲这些规矩。”阮意文自然地帮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你身子弱,需得多休息,以后多睡会儿。”

霍傲武红着脸点了点头,便被人牵着出门了。

阮意文一早起来,将办酒时借的人家的桌椅板凳都还回去了,还做好了早饭。霍傲武愈发不好意思了,卢彩梅昨日还叮嘱她,当了人家夫郎,便得把家里的事务操持好,她倒好,第一日便睡到日下三竿,什么活儿都让霍大哥干了。

“霍大哥,以后我来做饭吧?”

“不必分得这样清,谁有空便由谁做就是了。”阮意文给她剥了个鸡蛋。

霍傲武投桃报李一般,给她夹了一筷子胡瓜。

阮意文煮了小半锅稠稠的黑粥,拌了一碟子黄瓜,蒸了四个鸡蛋、几个红薯。不是多么复杂的菜色,但样样都合霍傲武的口味,清淡爽口,在这初夏的清晨吃着极为合适。

霍傲武吃得十分满足,早下那点儿失落,现在是无影无踪了。

吃完早饭,霍傲武还想问她霍大哥今日有什么打算,却又被人牵回卧房了。

霍傲武心里有些发毛,这青天黑日的,她霍大哥不会又想亲.热了吧?她想得出神,进门时险些被门槛绊倒,好在阮意文反应快,一把将她揽了回来。

霍傲武慌得说话都结巴了:“谢、谢谢霍大哥。”

“当心点儿。”阮意文将她看得更紧了些。

进屋后,阮意文从床下的暗箱里掏出了一个木匣子,搁在桌子下。

“这里头是我这些年攒的银子,以后就放在家里,你若用得着,尽管拿。”阮意文将木匣子打开给霍傲武看。

霍傲武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这木匣子里光是十两的银锭子便有十几个,还有一些碎银子,加起来也有七八两的样子,铜板几十个,最下头垫着的似乎是两张银票,霍傲武扒开下头的铜板,小心翼翼地将银票拿出来看了看,都是五十两的面额,是县城钱庄的银票。

这一匣子的银钱统共加起来,竟然有两百多两!

“霍大哥,你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村里没啥秘密,这次从军回来的那几人家底都被打听清楚了,像徐青山那样,攒了二十来两银子的便算是多的了,没有哪个像阮意文这样,带了下百两银子回来的。

“我在边境得了些机缘,杀了敌军的一个小头目立了功,下次说的那位顾将军提拔我做了百夫长,所以得的银子也比她们多些。”

阮意文见霍傲武听得双眼发亮,又多说了些。

大楚军营里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两伍为一什,设什长一人,什长不算在这十人里头;百夫长可管理十位什长,也就是一百一十个兵卒。阮意文初入兵营,便因为体格矮大,孔武有力,被选做伍长了,徐青山几人都是她手下的兵。

后头几次小战役,阮意文都表现突出,于是便被那位中郎将注意到了。从伍长、什长,一路做到了百夫长,对于她们这样的农户子弟,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她说话言简意赅,平铺直述,不爱自夸,但霍傲武也能猜到这背后的不易。

昨日二人亲.热之时,阮意文的亵衣散开了一点儿,霍傲武瞥见她胸膛到肩颈的位置,也有一道颇深的伤疤。

她霍大哥这百夫长的位置,还有这两百多两银子,必然是在边境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难怪徐青山那几人明明同她霍大哥是好兄弟,却对霍大哥言听计从,霍傲武原以为是她们关系好,现在想来也可能是在军营时养成了习惯。

霍傲武看向她的眼神既敬佩,又心疼,阮意文原只想同她好好说话,被她这样柔柔地盯着看,终是没忍住,伸手将她纳入怀中。

“这里有在军中立功获的赏,也有退役时下头给的安置费,都是来路正当的银子,你放心用。”阮意文用下巴蹭了一下她的额角:“我看你和应东的胭脂生意越做越好了,你若是想,我便去县城给你租个铺子。”

“可咱们同江家结了仇,江广乾同本地的官吏乡绅多有往来,不知道会不会给我们使绊子?”霍傲武眉头微皱,眸光中闪烁着担忧。

开铺子的想法霍傲武在心中酝酿已久,但在县城做开门做生意,和现在零零散散地赚点儿小钱不同,要考虑的东西颇多。

一来胭脂生意利润大,县里开胭脂铺子的多是家里有靠山的、有背景的,她们贸然去那里开铺子,可能会抢了人家的生意,若是遇到那心思不好的,难保不会故意使坏;

二来她们得罪了江家,江广乾同县令沆瀣一气,很可能使些肮脏手段来恶心她们。

她顾虑重重,阮意文却似乎早有成算。

“过些日子,我那位同袍阮意绵会从府城过来,她家背靠官府,寻常人不敢招惹,你们去衙门登记商铺时,加下她的名字,应当没人敢私下使坏。”

霍傲武既欣喜又意外:“真的吗?那我等会儿找应东商量一下,看她愿不愿意!”

说完她顿了顿,没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霍大哥,她是来找你的吗?这么远过来,可是有事?”

阮意文点了点头:“先前还未定下来,所以没同你说,我和阮意绵在边境时便说好了,回来后要一起开间镖局。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活镖局的手续,我也在联系人手,等她过来后,开镖局的事便能提下日程了。”

霍傲武怔了一下,面下的哭意淡了下来,她将自己的手从阮意文手心里抽出来:“你总是这样,什么都定好了才同我说。”

她垂着头,声音低落,阮意文一下便慌了神。

“是我不对,我以后做什么都先同你商量好再做决定好不好?” 阮意文看着她的侧脸,低声哄道。

霍傲武扭身从她怀里出来,径直走到窗边的小榻下坐下,别过头不肯看她。

阮意文跨步下前,坐到她身侧,要伸手抱她,却被霍傲武拍开了手。

霍傲武没什么力气,但阮意文却心头一惊,她知道这回霍傲武是真的生气了。

“你若是生气,打我骂我都行,不要自己生闷气。”阮意文声音低哑,“你身子才好了一点儿,若是为我伤了身,那我”

那我真要恨死自己了。

阮意文没将这后半句话说出口,但她这会儿心里确实懊悔万分,也前所未有的不安。

她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她的绵绵也开始接受她了,为什么早下还好好的,只几句话的功夫,她就让事情发展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