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穷苦流民,怎会个个膀大腰圆、握刀拿剑,此次出行,父亲派得几个侍从都是东平都护府里的练家子,又怎会轻易被人打伤。
如果不是贼寇,那假扮成贼寇的这伙人真是身份是什么?受谁的指使?刺杀之前,毫无疑问,对方并不知道自己临时改了行程,没有与东平车马同行。
想对自己动手的人……
其一、朝中掌权者昔太后,朝廷早就视东平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但以现在朝廷内忧外困的局面,此时挑起事端极不明智,又何必赐官赐婚,费心加以控制笼络多此一举。
其二、济州袁克,自己前些日子刚去拜访过此人,行踪已然暴露,如果是他,其动机也是为了银条之事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大可以派人跟踪自己,路上寻个机会动手岂不更简单,怎还会大费周折去劫阮??的车马,而且两人这次见面就银条之事已经达成某种共识。
其三、昭阳节度使赵??,东平与昭阳都被朝廷视为地方割据威胁皇权的最大隐患。两者势均力敌,各有优势,现阶段都暗中较劲等待着对方首当其冲,做另立门户大逆不道的“第一人”,想办法制造祸端,让对方与朝廷大大出手,自己再紧随其后,揭竿而起,胜算在握。万一自己有什么不测,赵??此举确实能挑起朝廷与东平的矛盾跟战事,但赵??在朝中暗党颇多,背后又有庞敬宗撑腰,要刺杀自己何不在京都内,在京都内出事,朝廷难辞其咎,东平更不会善罢甘休。
其四、那个人……,那个与温家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如果是,可见此人做事风格,还真是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自己人还未至,就迫不及待得想要动手了!
温惟一边听着如??声情并茂地描述着路上的所见所闻,一边思索沉默着。
温惟分析问题,向来有个习惯,喜欢逐条排列,条理清晰,只微见著,抽丝剥茧对号入座。
阮??见温惟神色恍惚不说话,以为她对自己的话没什么兴趣,忙自嘲道:“看我这妇人唠叨个没完,少主莫怪!”
温惟摇头,笑道:“怎会,既然庞大人于我们有恩,又在宫中行事,以后定有机会见面,他日若见,我定当面致谢。”
阮??点头如捣蒜,“应该的,应该的!还请少主代婢子好好谢谢他。”
“明日,我要进宫面圣,前些日子内务府公公送来几套官服,我瞧着衣袍略微肥大了些,有劳阿姆暂作休息,得空帮我把衣服改改。”
温惟交代的每件事,无论大小,阮??都会分外上心,忙应承着,哪还顾得休息,立马就要着手去改。
内务府没人见过温惟,只能约摸着按后宫一般女官的身量,让尚宫局下属的司衣房派专人按时间特制。
因大夏朝的后宫女子普遍丰腴肥美,而温惟身材高挑纤瘦,所以做出来的官服虽纹饰繁复,质料考究,走线工整,大小还算合适,就是宽松了些。
既是第一次面圣,就要格外注重衣着礼仪。阮??常心灵手巧,平日为温惟裁衣做裳,对温惟的衣服尺寸大小一清二楚,做起针线活也是得心应手。
用不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一套官服就裁剪改动完毕。
阮??建议温惟上身试穿,若有不合意的地方再做微调。
温惟应之
转身换上官服,从里间走出,阮??跟呼兰一时目瞪口道,惊艳的眼神无法从温惟身上挪开半寸。
虽身着男子的官服样式,穿在温惟身上却比一般男子更加出彩!
英姿焕发,气质清雅,神采奕奕。
呼兰直勾勾地盯着温惟碎碎念着:“好看!好看!真好看!”
12. 第十二章 人各有心、心各有见……
这三日,昔太后过的漫长而煎熬,又一边感叹着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她期盼着下一刻就能收到阿弟李荣赈的回音,希望一睁眼湖南地方起义能峰回路转。
三日之约,一晃就在眼前,希望,期盼最后慢慢变成失望、沮丧。
她在做贵妃的时候,后宫不得干涉朝政,但常伴君王左右,耳闻目染,也对朝中之事多少了解一二。
那时有自己的父亲与兄弟可以倚杖,自然轮不到她操心。自从兄长李荣颀去后,阿弟李荣赈渐渐涉政,父亲迁出京都,不问政事。
先皇惠昌帝驾崩之后,她母凭子贵,如愿以偿成了这宫内最有权势的女人。但孤儿寡母守着这诺大的皇宫,却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日子与自己曾经所想大相径庭。
官场上党派纷争,污垢浑流,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必须步步为营,事事算计,否则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别人设下的陷阱,她不甘心这曾经盛极一时的大夏朝毁于自己的手里。
她现在唯一能指望上的人就是那个自己同父异母的阿弟――李荣赈,而李荣赈也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这次出兵平叛湖南起义,眼看是拖不下去了,她必须于今日做出定夺,给朝中一边倒谏言要出兵平叛的众臣一个交代,她知道抽兵去湖南平叛定不是明智之举,此法无疑是拆东补西,将兵力薄弱的京都置于险地,现如今各地方势力虎狼环伺,叛反之心昭然若揭,京都军力保障不可松懈,即便如此她实在想不出别的两全其美的方法。
一大早,昔太后就坐于射阳殿内,一言不发,面色煞白而凝重。
小皇帝元程坐在一旁,见母后闷闷不乐,不敢上前吱声打扰。
没一会,前厅传递官前来通传,言、兵部侍郎祝裕求见。
昔太后本就心中抑郁不快,一听祝裕求见,不用猜又是为了湖南那事,顿时火冒三丈。
厉声斥道:“说本宫另有他事,不见!若不肯走就让他在偏殿侯着,地方官吏蝇营狗苟无能也就罢了,朝中大臣一个个的榆木脑袋,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有本事来逼迫本宫一个妇人!朝廷养他们这些个酒囊饭袋何用!”
昔太后斥骂到最后,呼吸不稳,气喘吁吁。憋在心中的一口闷气终于发泄了出来,顿时如泄了气的球囊,垂头丧气地坐于凤椅上。
身边近身伺候的宫人们见太后发火,吓得脸色青紫,惶恐不安,跪了一地。
元程唯唯诺诺,小声地安慰道:“母后息怒!万事皆有变数,船到桥头自然直,莫气坏了身子。”
昔太后自知刚才失态,悠悠地叹了口气。
“也罢,告诉祝裕,黄昏之时,准备点将,敕令随后就到!”
传递官吓得声如蚊蚋地应了句是,正准备转身离开。
殿外宝求这时进来传话,说温惟已到宫中,现人已侯在殿外头。
此时内火中烧的昔太后哪还有心情召见他人,刚要拒见,但一想温惟乃东平节度使温莛知之女,又是朝廷亲封的朝中女官,也是阿弟未来的……
怎么着也是第一次见面……
她强迫自己平心静气,尽量看起来神色平和,仪态自若。
沉声道:“快!快请她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