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1 / 1)

春朝辞 李荣赈昔太后 2721 字 4个月前

如今,时隔多年,又偿到了最初熟悉的味道,不由得勾起心中的陈年旧事,眼眶湿润,泪光盈盈,鼻子一酸,泪珠盈眶而出,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好像这些年自己所受的屈辱与痛苦在这瞬间一触而发。

泪珠顺着脸颊肆意流淌,滴进碗里,东陆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饭菜,狼吞虎咽一言不发。

圆一静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可怜孩子,没有只言片语的安慰,只是默默地守候着。

没问明来处与归途,没问过往旧事,亦没问他过得怎么样。

历尽悲观离合,看过人生百态,纵使惊涛骇浪,一切最终都会归于平淡与寂静。

一顿饭下来,二人再无多话,东陆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说自己其实就是横行朝堂人人敬怕的光肇寺宦首?

说自己曾视他昔日故交温莛知为死敌,不择手段害了他唯一的儿子?

说自己以大夏国王室血脉为耻,以佐藤东陆这个奴国人的身份苟活于世,不惜以出卖国家利益借奴国母族之势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自己自毁身躯行尸走肉,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就像臭水渠里的蛆虫,肮脏恶心令人作呕?

说自己没有如他所愿,错过了本可以令自己繁华一生的人……

他不敢说!他怕,真的怕,怕连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看不起自己……

望着眼前这个泪眼婆娑,表情沉凝的年轻人,知他心中千般滋味,回肠百转。伸手递给他一方帕巾,然后从蒲团上立身而起,走到窗前,夜风森凉,他不由得咳嗽了起来,顺手用帕巾掩住口鼻强压下去,然后把帕巾收于怀中。

抬头仰望皎皎朗月,浩瀚星空,手捻着珠串:“人、何其渺小,如无边大海的一束浪花,如万丈红尘的一粒尘埃,如飘渺夜空的一颗星辰,如茂密苍柏的一片落叶。生命无常,终有归处,莫叹得失,风吹雨随,絮飞??散,一切自有安排,世间皆苦,唯有自渡。

心不惹尘,放下执念,三千大千世界,无处不是净土。

云雨朝还暮,烟花春复秋。一切往前看!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一切往外看!”

……

两日后

一对母女来到寒隐寺探望久居故人,来者正是叶清澜与温惟母女俩。

时隔多年

这是叶清澜与曾经的襄王或玄弘的第一次见面,也可能是两人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韶光飞逝,年华易老,故人再见,已是青春不在容颜衰颓。她曾是他此生挚爱,却爱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他曾是她生命中的贵人,施恩不望报,雪胎梅骨始终如一。

再相见,已释然,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句简单的问候,一个温暖的微笑……

温惟站在远处默默看着两人,感慨万千,缘份太奇妙,也太残忍。

一片枯叶飘然落下,她摊开掌心轻轻地接住,这大概就是相遇的缘分,在对的时间,你正好落在我的心尖。

她没有上前打扰转身悄然离去,在后院池塘边碰到了东陆。

“什么时候走?以后打算去哪里?”温惟问他

“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想送他最后一程。寺里方丈已经同意我在这里小居几日。以后去哪还没做打算,现在觉得芒鞋竹杖,闲云野鹤当个自在游医也不错”

温惟点头微笑:“……有点屈才,但过得踏实,挺好!”

她笑容微收,又道:“回来途中,我已问过我母亲当年之事,我不想戳你旧痛知你不愿听,但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当年我父亲本是回京升任国相,当时先帝嫉妒忌惮襄王的雄才伟略,又受朝中以裕后为首的奸佞小人的挑拨,言襄王与奴国外蝥背地里勾结,拥兵自重图谋不轨,疑心颇重的惠昌帝对襄王起了杀念,那时你我两家甚为交好,朝中人人皆知,惠昌帝为了让我温家自证清白,下令让我父亲亲自监斩,我父亲欲要抗旨不从,宁可不要丞相之位,也绝不干那丧尽天良忘恩负义之事。

襄王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也深知就算我父亲奉旨监斩,最后也难逃一锅端的恶运。为了保护我温家,让我们免受牵连,他伪造了沿海布防图署名按押给了我父亲,嘱咐他无论如何交与朝廷,与他划清界线自证清白。

我父亲为人亲善仁慈怎会眼睁睁看你们一家惨遭横祸,他费劲心思千方百计想借着抄家监斩之际,将你们偷梁换柱悄悄救出。

可是没想到,惠昌帝狡猾多疑早有察觉,突然下旨改了行刑时间,又让刑部陪同监斩。

我父亲赶到时,在书房中发现了正要自刎绝命的襄王,这才将人偷偷救下,神不知鬼不觉送往东平老家,至于你们母子三人,当时居所被人纵火,我父亲以为你们已葬身火海无一生还,为此痛心不已愧疚难当。

后来我父亲心灰意冷主动请旨远离京都城那个是非之地,愿意还乡任职,从此天高皇帝远,远离朝堂事事非非。

从那以后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东陆接着道:“出事那晚我因贪玩,悄悄从侧门溜回家,一进府门就听到声嘶力竭漫天哀嚎,火光冲天,满院血流成河,尸体遍布,鲜红的血流淌到我的脚底,我的教养嬷嬷一动不动睁着眼睛躺在血泊里。

我吓得浑身哆嗦,想喊又不敢喊,想哭又吓得哭不出来,一个人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亲眼目睹那惨无人道屠戮血腥的一切。

我亲眼看到你父亲手持长刀,满脸血渍,目光狠戾地站在院中央,那个画面我一生都忘不了。

后来我被一陌生人强行抱走,寄养在城郊一个农户家里,没几日我偷偷地跑出来,踽踽独行,费劲千辛万苦回到了瀛台那个面目全非的襄王府,站在府门口,望着满目狼藉的一切,声嘶力竭哭喊着我父母亲跟小妹的名字。

空无一人,心如死灰……

从那时起,仇恨的种子深埋于心,日积月累生根发芽,一日更盛一日,我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世子,一夜之间成了无父无母见不得光的叛贼之子。

你知道,就因我母亲是奴国人,我们兄妹俩从小就受人白眼,京都城里的皇亲国戚都瞧不起我们,说我们是奴国杂种!我母亲是个外柔内刚善良贤淑的女子,很少与人争执计较,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别人若是对我们有偏见,不要怕更不要恨,只要以后拳头够硬,能力够强终会让那些鄙夷我们的人心服口服!

再后来奴国的外祖父派人找到了我,给了我新的身份,新的名字,留人在京都暗中保护接济着我。

我一边厌恶大夏国的一草一木,痛恨这皇城里的每一个人,一边受着奴国母族的恩惠,慢慢地,我不再把自己当成大夏国的人。

这世上已没有元增,只有佐藤东陆,从此隐姓埋名,成为我外祖父安放在大夏国的一枚棋子。

不入狼窝虎穴焉得虎子,早年我就从母亲那里读到一种瀛洲宫廷秘术,言此法能隐去男性特征,肤若女子,貌若寺人。于是我十几岁就开始以身试药,不惜以纯阳之血饲养蛊种,你见到的小红鱼就是入药蛊毒。

经年累月的服用,身体确实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正因如此后来我才顺利躲过宫刑做了内侍。因为长期用药,体内瘀毒越积越深,我常常饱受寒症发作之苦,也因此失去了正常男子为夫为父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