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丛越越站在旧式五层楼的楼顶,朝着十米外的沈安若哭:“安若姐,我在这里没有亲人,只能请你来见我最后一面,总要有人知道我为何而死。”

沈安若觉得头晕目眩,好像在客串荒谬至极的肥皂剧。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先把丛越越推下去,索性变成黑色恶搞剧。

丛越越前段时间春光满面,恋爱中的女孩总是最美丽,而如今已然有人变了心,于是有人便不想活了。

“丛越越,这楼不够高,你跳下去摔不死,只会摔成重残或者白痴。你自己考虑清楚。”

“丛越越,你很想上社会新闻吗?你不怕以后你走在大街上,每天都有人对你指指点点?”

“丛越越,你究竟是自己不想活了,还是只想让某个男人后悔一辈子?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好不好?我曾经的一位好友,也跟你一样,为了一个男人,从二十层楼跳下去。她以为她会毁掉这男人的一生,其实这男人如今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幸福得不得了,苦的是她父母,她的母亲第二年就得癌症过世了,她的父亲如今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十岁。”

……

沈安若讲的口干舌燥。她一向不是特别擅长与人聊天的人,而眼下的情景,既让她回忆起她的伤心往事,也触碰了她的某处心结。还好,丛越越终于在她的嗓子已经嘶哑,在警察还没来之前,扑进她的怀里痛哭失声,顺便毁掉沈安若才穿了一次的衣服。

她替丛越越请了假,将她安置在自己离公司很近的那间公寓里。丛越越在本市没有亲人,而宿舍里人多嘴杂。两日后,她陪着丛越越去做了人流手术,替她请了一位临时保姆。

“对不起,安若姐。”沈安若正在查看煲锅里的鸡汤,听到丛越越小声地说。“我知道你最近已经很烦,我还给你添乱。”

“你没对不起我,你只不过对不起你父母跟你自己而已。”沈安若几乎没有力气再教训她,“丛越越,你是为你自己活着,而不是为一个男人活着。你若自己不珍惜你自己,没有人会珍惜你。”

“安若姐,你跟我讲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你的朋友……”

“是真的,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死的时候比你现在更年轻,大学都没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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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沈安若终于甩脱了工作,躺在阁楼的木地板上听音乐。他们住在顶楼,复式楼层之上仍有一层,斜屋顶,采光极好。程少臣极少上来,所以这里是沈安若一个人的地盘。

这里其实只有一样东西属于程少臣,一架三角钢琴,明明应该陈设在客厅,但他坚持扔到这里,并且沈安若从未见他碰过。

她从地上爬起来,掀了钢琴盖子,先是胡乱弹了一气,后来便磕磕绊绊地敲出旋律来,她把旋律弹得有点支离破碎,但她觉得钢琴一向是音色最美的乐器,乱敲都算不得噪音。

她终于折磨够了那架钢琴,觉得手指都有点疼,于是准备下楼去,却见程少臣正倚在楼梯口,见她看见他,于是轻轻地拍了拍手:“原来你还会这个,还不错,为什么不继续?”

“小时候学过几天电子琴。我怎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没想到竟被他撞见了,刚才明明他不在家。

“你最近心情不好吗?弹得那么狂燥。”

她刚才胡弹的曲子是《第九交响曲》。

“嗯,工作不顺心,总被领导训。”

“竟然给你气受?不如炒他们的鱿鱼吧。”

沈安若笑出声来。“全公司的人都受得了,怎么就你老婆受不了?又不是温室小花。”

“他们不得不受着,是为了第二天的饭钱。至于你,沈安若,我就搞不明白了,你在那里忍气吞声是为了什么?”

又来了,沈安若觉得头大。前一阵子她加班,回家累得不想跟他说话,程少臣就建议她辞职,她没理他,于是他嘲笑她把工作情绪带回家,是最极蠢的行为。

“我一毕业就在正洋工作,看着公司一步步发展,哪里是说走就走的?”

“愚忠。”程少臣很不屑,“最近连晚报上的女权专栏作家都说,讨好一个男人比讨好全公司的男人容易多了,但就是总有人想不开。你会有大把的时间,想做什么都可以,这样不好吗?”

“我们念书时就常常在晚上讨论这个话题,最后结论是,专职家庭妇女一旦失去了家庭,便会变得一无所有。”沈安若对这个话题很感冒。

“沈安若,你是不是对你目前的生活特别没有安全感?”程少臣本来似乎准备下楼了,听她这样讲,冷不丁地回了这样一句。

还是转移话题好了。“这钢琴音色真是不错,怎么都不见你弹,那么多年的功夫都浪费了,多可惜。”

“当年学琴只是为了让我外婆开心,后来她去世,我也就没兴趣了。”

“你外婆很喜欢音乐?”

“对,她是音乐老师,会很多种乐器。你不是学过古筝?也都放弃了吧。”

“那年我爷爷送我一架古筝,说等他生日时,要我为他弹《春江花月夜》,他最爱的曲子。我很努力地学,只练那一支曲子,后来还没等到他的生日,他已经过世了。”

屋里一时间太安静,没有人说话。后来沈安若打破沉默:“程少臣,你来弹一支曲子吧,那架钢琴要锈掉了。”

“没兴趣。”

“真小气,耍大牌。”

“那好吧,你要听什么?”

“Somewhere in Time”。

程少臣停顿一秒钟:“换一支吧。”

“不弹算了,我下去做饭。”

他们吃饭时,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正转到地方社会新闻那一台,芝麻大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琐事一旦上了电视,便成了全城人的笑料谈资:某男离妻弃子,某女千里寻夫,网恋被骗,遭遇重婚犯……播音员没有感情色彩的声音与新闻主角哭哭啼啼的呜咽不时地传过来。

“换台吧,烦死了。”程少臣说。他一向只看CCTV,最讨厌这种节目。

当时正播着连载新闻真人秀,某男与初恋女友重燃旧情,现妻带着孩子闹到某男公司去,不依不饶要讨说法,已经播到第三集,某男放话坚决要离婚,现妻扬言要自杀。沈安若总是疑心这样的新闻是否也有剧本需要提前彩排,或不是故事主角们镜头感太差,她几乎以为这就是一部连续剧。

“当年没有试着努力在一起,如今却这样闹腾,弄得更多人不痛快。”沈安若叹气。

“你们部门那个傻妞怎么样了?”

“已经上班了。”

“还是年轻好,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犯傻。”

“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人家小姑娘招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