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乌发的男人静静坐在窗边,窗外的阳光穿透在他的身上,宛如玉质的人偶。

他听到陌生的脚步声,掀起浓密的长睫,回眸看来。

玉琦对上他的眼神,那双眼睛像是朦胧在水色中,让人看不清,她脚步一顿,抿抿唇,将药碗端在沈遇面前。

沈遇眼眸微微滚动,张口问道:“这是?”

他许久未说话,嗓音磁沉中带着一丝哑,跟滚着砂纸一样。

玉琦勾勾唇,玩笑着开口:“春_药。”

沈遇沉默地抿唇。

玉琦看他一眼,叹息一声:“玩笑话,上次给你端的才是春_药,这次是寻常的补药,你现在丹田被封,身体与普通凡人无异,需要好生养着。”

沈遇偏开眸光,嘴角难得勾起一丝笑来,对此不置可否。

玉琦见人没有要接的意思,将药碗放在柜子上。

失去灵气后,虽说身体确实与凡人无异,但沈遇怎么说也是成年男子,也没闹过绝食,除却床事过于频繁,身体再病,又能病到哪儿去?

但现在任谁看一眼沈遇,都会觉得这个人是一团抓不住的酒雾,随时会从指间流走。

人外貌的呈现不仅是身体健康的呈现,更是精气神的外化,玉琦能很明显地察觉到沈遇内在秩序的混乱。

岌岌可危,好似稍不注意,便崩塌了。

沈遇问她:“现在外面如何?”

魔域如今卷土重来,来势汹汹,整个修仙界极有可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太初,身为仙门第一门派,又会如何?

玉琦敛下长睫:“除却公子的师门时不时前往魔域打探公子的下落外,并无他事发生。”

沈遇一愣。

这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回答,虽不知真假,但沈遇现在这种境地,玉琦并没有骗他的理由。

魔域虽然讲究实力为主,但被修仙界封印多载,只要稍有妖魔在人间显形,便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早已积累深重的怨气。

当初奉闻流鹤为尊,谁不是存着一举将修仙界覆灭的意思?

而如今闻流鹤迟迟未动,最有苗头的一次就是闻流鹤孤身一人,以万剑悬长留,然而魔域的众人等啊等,却迟迟未等到那长剑下坠,孤鸿遍野。

长久的压抑后,谣言四起,分成对闻流鹤持保守支持态度与激进反对的两派。

暴乱自魔域而生。

与沈遇想象的完全相反,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并不是各大仙门,而是如今的魔域。

无论是各大仙门还是魔域,都搞不懂闻流鹤在想什么,而那隐约的只被少许人知道的答案,或许连只是想一想,都显得荒诞。

沈遇心下一嘲,竟不知作何感受。

屋外风铃声响动,玉琦敛下眼眸,很快离开。

宅院之外,周身携带魔气的男人气势骇人,迈开长腿即将踏上阶梯时,忽地停下脚步。

那些丝丝缕缕的魔气渐渐消散,融入无形的空气里,断剑上的最后一滴血顺着冰冷的剑身滴落到地,被闻流鹤收入剑骨中。

闻流鹤进入院中,握紧手里的东西直奔沈遇的房间。

房门再一次被打开,发出“嘎吱”一声,微光铺展进来。

沈遇静坐在窗边,他刚送走玉琦,不用猜便知道来人是谁,并未回头,只是盯着窗外一盏春光里摇曳的琉璃灯。

直到危险而深沉的气息靠近他,一只手伸过来。

沈遇垂眸,一颗光华流转的龙珠躺在闻流鹤的手心,那五彩的光芒如同云霞般在珠身上流转,其惊心动魄的美丽让人失去言语。

然而比起这份美丽,更让沈遇心惊的是,他认出这是极远深海中,蛟龙王的龙珠。

沈遇怔住了。

闻流鹤的眸光游曳着森冷的寒光,暗潮一般将沈遇吞没,他从后紧紧抱住沈遇,问道:“我送这个给师父,师父开心吗?”

沈遇没有回答。

没有得到回答,闻流鹤也不恼,将那能引起两族战争的龙珠随手一扔,看得沈遇一阵肉痛。

身后抱紧他的男人收紧手臂,滚烫的呼吸落在沈遇的耳朵上,嗓音深沉而执拗:“没关系,师父不喜欢这个,我再给师父找其他有趣的东西来。”

沈遇:“……”

之后的日子里,闻流鹤不再送他那些人间的东西,他想不出逗沈遇开心的法子,于是便收刮整个天地间的宝物。

闻流鹤想着,这些让世人开心与追逐的东西,总有一样也能让沈遇开心。

于是各种各样能引得九州三界风云变化的东西都堆积到此,那日夜深露重,沈遇听到开门声,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

夜风涌动着月色进来,沈遇蹙眉从床上坐起,还未点灯,整间屋子便被斑斓的灯光照得亮堂。

闻流鹤递来一根凤凰的羽毛,羽毛上流转着水银般的光泽,翠蓝与碧绿交相辉映,深红与金黄交替出现。

沈遇眨眼,在闻流鹤凑近的时候,鼻翼蓊动,闻到一缕粘稠的血味。

闻流鹤着玄锦黑衣,看不出异常,沈遇对上他殷切而执拗的目光。

凤凰羽被百兽相守,想要拿到又怎是说说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