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楠撇她一眼,“她们家是地主,不用我忙什么的。”
夏月故意歪着脑袋看他,“罗小姐没让你帮着选点什么?”
杜楠沉默着不说话,突然转过头来看她,“月月,你说实话,为什么要跟我回国。”
夏月心道说开了也好,免得他这样放不下万一惹出什么事情来,她的日子可不好过了,手指敲一下沙发扶手,“我想开始新的生活。”
杜楠不依不饶地逼问,“为什么要和我一起?”眼光灼灼看得夏月一阵无奈。
“表哥,如果可以,我一定不会麻烦你的。只是没有办法,除了回来,舅舅哪里也不会让我去。”杜楠看着她久久无语,“月月,你真是一个狠心薄幸的小妖精。”他们都明白他作为杜家的长子的责任,父亲决定了的事情,他再强求其实都是无谓,他只是受不了她那样的态度,仿佛毫不放在心上一般。
夏月无力地摇头,“表哥,你这样说我,我好冤枉。”默了一会,“等我熟悉了这里的环境,我会换一个城市。”
杜楠吞咽了一下,“不必了,爸爸已经乘船出发了,他要我看住你。”
夏月皱起眉头,“他怎么就来了?不是不参加订婚,要等正式结婚的时候才过来吗?”
杜楠呆呆地看着远方,“月月,这就是你跟我回国的目的吗?为了摆脱父亲的约束?我还以为。。。。。。”
夏月已经没有心思跟他扯这些没有意思的,为什么杜兰甫要把那些最见不得人的丑陋交给她一个人承担?真是可笑?担心她不明就里地嫁给杜楠吗?就是不告诉她她也不会,她毕竟是和母亲一起长到九岁,杜家的任何东西都叫她厌恶,只除了钱。
“表哥,你以为什么?你都要做新郎的人了,麻烦你专心一点。”如果她能够自己养活自己,她一定再不和他们扯上任何的关系,可是她试过,她当真是不行。
杜楠猛然转过脸来,在暗中也能看见他眼里的火光,好在侍应生即使敲门送夜宵上来,她只装作没有看见,打开门,“表哥,我明天要正常上班的,你也赶快回去休息。”
杜楠原本要发作,看见侍应生只得憋住,恨恨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下到酒店大堂,看见一辆崭新的新款梅赛德斯停在门外,四五个青色军装的卫兵悠闲地守着,知道必定是有高级的军官在这个酒店,他不愿意和他们相见,赶紧坐上自己的车走了,战子秦从酒店里出来,看着他远去,回头问身边的侍从官,“杜大少来看什么人?”
他的贴身侍卫长董震瞟了一眼楼上,“杜家的表小姐在这里有长包的客房。”
战子秦扬眉,表小姐?又看了一眼杜楠的背影,嘴角淡淡地勾起了然的笑意。“走吧,回父亲官邸一趟,不然母亲必定要念叨了。”
车子一路回到枫林的司令官邸,看见大哥换了家居的衣服正坐在客厅和父母聊天,不禁笑着走过去,“我就知道今天人会齐,四哥呢?”
母亲徐馨笑了起来,“你自己疯到这么晚才回家,却要拉你四哥做垫背的,他是有家室的人,吃了饭早回去了。”
战子秦一笑,在沙发上坐下,“可惜啊,我原本想和四哥聊聊坦克和步兵协调的事情的。”
父亲战锋皱眉,“哗众取宠。”起身就离开了大厅,徐馨看着丈夫的背影不由得冷下了脸来,大公子战子晋赶紧安抚,“母亲,父亲是因为军费的事情心里不痛快,小七这次演习是极露脸的,好几本军事杂志都刊登了的,毕竟是第一只全机械化团嘛。我这个做大哥的也跟着沾光不少呢。不少叔叔伯伯都说以后要看小七这样的年轻人了。”
徐馨听了脸色缓和一点,她出身江南仕宦人家,最是讲究仪态风度,当下淡淡一笑,“子晋,你要多看着子秦,他刚从国外回来,想做事情还要靠你这个大哥多多提点,免得他父亲老是削他,连带着家里都没有个好气氛。”
战子秦却在她身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玩世不恭地笑,“无所谓,我是被父亲削惯了的。”徐馨撇他一眼,皱了眉,“什么话!要做事就正正经经地做,什么无所谓。你就是这个态度才惹你父亲生气,吃饭了没有?厨房张妈还给你留了饭,我去看看你父亲,真是不懂事的孩子。”说罢起身走了。战子秦和战子晋相视一笑,战子秦起身,“大哥,我算应完了卯,代我给大嫂问好。“
战子晋微笑地送他离去,正巧他的夫人方雨菲从楼上下来,“七弟才回来就走?”
战子秦笑了笑,“大嫂好,大嫂带这个钏子可真好看啊。”
方雨菲啐他一口,“能有你的陆小姐好看?”说的是那个电影明星。
战子秦笑着走了。
战子晋看了一眼方雨菲,“叫你不要带,你非要带,小七的眼睛尖的很,别传到母亲那里又讲给父亲听。”
方雨菲呆了一下,“你家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转身上楼去了,战子晋在后面加了一句,“以后打牌也节制一点,不要输那么多。”
6
杜兰甫乘坐的豪华客轮慢慢靠了岸,远远便看见儿子和夏月在码头上等,不由得一阵心悸,赶紧掏出药来含了一颗。旁边的管家老黄扶住了他,“老爷,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事,太累了,回去要好好休息一下。”
下了船因为他身体不好,所以只是和来接的官员略略打了个招呼,就坐车直到杜家在东瑾郊外的别墅,杜楠忙里忙外地指挥安置,夏月陪着他在房间休息。
“舅舅,厨房有熬好的白粥,您要不要先喝一点?”
这一声舅舅,叫得他莫名地又是一阵心悸,摆了摆手,“月月,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夏月在他对面坐下,“舅舅,我只不过想过我自己的生活,你总该记得我并不姓杜吧。”
杜兰甫看着她,他是丹凤眼,梓清是杏仁眼,夏月的眼睛介于他们两者之间,又有两排长长的睫毛,笼着琥珀色的眼睛,如果不是那样冷淡的神色,必定和她母亲一样动人,只可惜这个孩子的性子从来就不像梓清。
当年他和梓清分手,根本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自己的骨肉,妹夫夏章也一直瞒着他直到梓清病逝,他把她接到身边,虽然告诉她夏章是她的父亲,自己是她的舅舅,但是这个孩子太聪明,早早就觉得不对,主动要求去欧洲大陆读书避开他。如果不是杜楠这个孽障一往情深地爱上这个“表妹”,他原本打算自己死之前都不会揭露这个秘密。但是杜楠太过分了,他限制夏月的交往,偷偷调查夏月的行踪,更可怕的是夏月若有若无地纵容他的行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过错在两个孩子身上造成不可弥补的悲剧,他无奈将事实告诉了夏月,她也很冷静,但是明显得更不愿意和杜家有什么关系。他还是不放心,这回决定回国,索性就和罗家把杜楠的婚事定了下来,想彻底断绝□的可能,没料一向对杜楠不加辞色的夏月居然也跟着回了国。
“月月,你究竟想怎么样?”他伸手摁住胸口,隐隐觉得痛。夏月看了一眼,似乎是有些动容,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舅舅我想要钱。”
她母亲留下的钱都在他的手上,他很清楚夏月拿了她的那份信托,肯定就会永远消失,消失到他再也看不见。当即拒绝,“月月,不可能,没看见你找到好的归宿之前这笔钱我不可能给你。”
“要是我一辈子不结婚怎么样?”夏月突然冷笑。结婚?笑话!什么叫好的归宿?她会嫁给他选的男人?
杜兰甫早就想到了她会这样说,沉痛地看她一样,“那你就每个月领你的津贴,月月,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的眼前消失的,我受不了。”
夏月似乎听都听不下去,“那好吧。舅舅,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语气冷淡地仿佛他不是那个漂洋过海的父亲,而是一个惹人讨厌的不沾边的什么旁的人。心脏又是一阵绞痛,他想叫都叫不出声。杜楠从外面进来,就看见父亲蜷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赶紧扶起来,伺候着吃了药,“爸爸,月月呢?”
杜兰甫抓住儿子的手,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鹤其实不适合当记者,他嘴笨,而且不通世故,但是思维敏捷,善于抓住事物的本质,是个很好的作家材料,有时候倒让夏月联想起战四公子战子楚来。自从在那个可笑的演习上认识以来,夏月就和柳鹤经常搭班进行采访,相当的富有成效,更何况捞到了柳鹤还在上大学的妹妹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真是赚到了。
自从有了柳絮给她当了助手,生活变的简单多了,有人给她收拾办公室,给她定外卖,带她去东瑾城里稀奇古怪的地方去逛,好像当年杜楠带她在伦敦东区的小巷子里逛一样让人兴奋,而且她已经二十七了,根本不担心还有管家老黄的管束,她只要轻松应付掉柳絮哥哥柳鹤的唠叨就是了。
这一日还没有下班,她早早就离开了报馆,约了柳絮一同到她说的那个老面馆去吃面,她回国以来最最让她兴奋的就是吃,尤其是街坊间的美食更是让她流连忘返,胖得很多带回来的衣服都不能穿了。两人乘了电车到了辉平路,下来拐到一条小巷子里,远远就看见那面馆的幌子就立在一个政府机构大院的前面,当即欢呼一声奋步向前。没料却被一个青年军官拦了下来,极标准地敬了一个礼,“夏小姐好。”
夏月奇怪地看眼前这人,似乎是眼熟,但是回国后穿军装的看的太多,看走眼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不由得问了句,“军官先生认识我?”
那人呆了一下,似乎是不相信夏月忘记了他,有些尴尬地笑了,“我就是把小姐摁在泥里的那个人,鄙上后来让我给小姐道过歉的。”
夏月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那天走的匆忙,似乎是有个青年军官专门到她房间和她道歉,时间是傍晚,她赶着收拾东西走人,又没有带眼镜,似乎是没看清形容,仿佛是教育了两句对女士客气一点云云就打发他走人了,原来太阳底下看起来很漂亮斯文的一个小伙子。“抱歉,我眼神不好,居然没有认出来。”
那个军官陪着干笑了一下,“夏小姐这次来是要采访吗?要不要我去通知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