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云掠过,在星空上,成为一缕剪影。
有风吹过,像是魔幻的童话世界里,在星河中放牧云朵。
宁筱曦看呆了,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身边的人。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飞出了躯壳,变成了一尾自由的大鱼,只摆了摆尾,就已乘风直上九霄,融入了星海。
这一路上啊,见过了日照金山,雪峰,冰川,河流,湖泊,她还以为,从这里开始,剩下的只是平淡的归途。可就是这样不经意的一抬头,大自然却又给了她这样令人震撼心悸的一幕。
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么繁密拥挤的苍穹星辰简直如恒河沙砾一般,不计其数!
宁筱曦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仰望星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这些年,筱曦的日子几乎全部是由人造灯光组成的:加班到深夜时明亮的办公室灯光,孑孓独行在晚归路上的阑珊城市灯火,躺在床上时手机屏幕的光亮,周末聚会时的灯红酒绿……而除此之外,城市的夜空中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虚空和灰暗。
今天,面对着数以亿计的星斗,看着几百万甚至几十亿光年之外传来的微光,筱曦突然觉得,地球真的真的太渺小了,雪山真的真的太渺小了,人类真的真的太渺小了。
可是,她又是何其幸运,在这浩瀚宇宙之中,生而为人,有了意识,有了灵魂,懂得笑,懂得哭,懂得欣赏这宇宙的壮美,也懂得爱……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云骨和筱曦谁也没说话。寒冷的夜色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一起一伏,飘散如雾。直到云骨转过头来,低声问:“冷吗?”
筱曦立刻快乐的摇头,眼睛又笑弯了。
她抬手,指向天空:“夏季大三角!”
然后又向旁边一指:“北斗七星!”
然后又向左边一挥:“仙女座!”
黑暗中,除了彼此的眼睛,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云骨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刻他唇角的笑,带上了宠溺的味道。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指着天边一颗很亮的星说:“那颗,其实不是恒星,是木星。”
筱曦眨着眼,找了半天。
云骨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望远镜,拿在眼前对了对焦,递给筱曦:“仔细看,你还能看到木星的卫星。绿色的。”
筱曦半信半疑地接过望远镜来,对着认真看了半天……
她把望远镜塞回到云骨的手里:“骗人,根本看不见。”
云骨笑:“我发誓,肯定有,就是远,用肉眼有点困难。”
宁筱曦:……
拳头一瞬间都攥起来了,冲动地想去锤他,最终却……还是生生克制住了。但她的语气中还是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薄嗔和挑衅:“所以,你是打算让我用想象力看星星吗?”
说完这句话,她才转头,正看见黑暗中云骨在低头收拾望远镜。
莫名其妙地,一句开玩笑的质疑和反问,却好像让他的情绪起了变化。
云骨的笑缓缓收拢了,垂下了浓密的眼睫,他慢吞吞地说:“虽然看不见,但你至少……”他的眼皮又抬起来了,亮出了那双幽深清亮的眼睛,声音低沉:“可以说……你相信我。”
筱曦的心“砰”地狠狠一跳。她的笑还摆在脸上,但逐渐失去了笑的意味。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5 天以前,他以一种又酷又拽又讥讽又讨厌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生命里。那时的他,对她而言,只是一枚符号:代表着纪律,代表着命令,代表着原则,代表着生与死的分界线。
而明天以后,他又会变成宁筱曦漫长人生中的一段记忆,将会势不可挡地在时光中逐渐尘封,逐渐暗淡,逐渐湮灭……
只有今天,只有此刻,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真实具体的人,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一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叫她相信他。
相信他什么呢?
他是一个带着面具的领队,行走在水云之间,他的旅途通往遥远的他乡。
他这么的成熟与强大,不可能不明白,除了这一刻,他与她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他这么熟悉山野,也不可能不知道徒步圈子里的那些潜规则。
筱曦低下了头,轻咬着嘴唇,眼睛里有微光流动。
她做不到。
更难过的是,虽然做不到,但她,却是真地真地喜欢他。
她在三次元的世界上,好像还从来没有这么这么地喜欢过一个男生。哪怕陈铎生,都没给过她这种亲昵而自在的感觉。
可她,喜欢他什么呢?
不是因为他强大,不是因为他救了她的命,不是因为他让她觉得安心。也许,也有这些原因,但更多的却是因为……
她单纯地喜欢着他的声音,喜欢着他的味道,喜欢他的眼神,喜欢他的气息,喜欢他偶尔绽放的笑容,喜欢他走在山野中的模样。
喜欢他用大手牵着她的手走过河滩与深谷,悬崖与峭壁。
喜欢他靠近自己。
喜欢与他在一起。
可是,这些,这一切,都是幻境。
“云骨”这个人就是个假象,这里的宁筱曦又何尝是完整真实的她?就连这份喜欢,如果离开大山,都不可能存在。
宁筱曦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为了自己心中的决定,难过而不舍。
云骨看着身边这个低着头,露着纤细脖颈,像只小鹌鹑一样的姑娘,扯了扯嘴角。唉,果然是个好家庭培养出来的清白正经的好孩子啊,怎么就跟江离那种人成了好朋友呢?他这还没怎么着呢,小姑娘就已经被自己内心的加戏吓坏了。
云骨有点心疼,抬起手,做了一件他早就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