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没长脑子。”云骨恨铁不成钢:“出来海拔 4000 多米还随身带着安全套,人家这姑娘,就是随时准备好了对付你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

山猫辩解:“不是,那我也没吃亏啊。”

云骨仰头,从一数到了十,生生咽下了所有难听的脏话,才重新盯着山猫:“山猫,你第一次出来徒步的时候,只有十六岁,跟的就是我,所以我心里,对你是负有责任的。”

“我和你爸妈,其实都不同意你干这行,偏偏你自己喜欢。今年你川西走烦了,请调到云南,你爸也随了你的心意,都是因为这是你真正喜欢的事情。支持你把兴趣变成事业,这是你爸妈的苦心。”

“但你想过没有,这次如果跟你来的人,不是我,是你的同事,你以后在这个圈子里还怎么混?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替那些关心你的人想过?你不是第一天当领队了,你难道不知道这个职业的操守和底线吗?”

“徒步队员是客户,这些姑娘也一样!她们来这里,或许是因为喜欢徒步,或许是想要亲近自然,也有人只是为了暂时逃离自己的生活……”

说到这,云骨顿了一下,思维不由自主地开了一下小差:不知道刚才那个眼眸清澈的小兔子,又是为什么跑来雪山徒步的呢?

山猫本来一直羞惭地低着头,这会儿发现苦口的婆婆突然顿住了,不禁抬眼看了云骨一眼。灯光下,这位大哥,眼神若有所思,脸上凌厉的线条,却莫名其妙的柔和了起来。

这一刻,山猫把自己的麻烦都忘了:“哎?这位大哥看上去也……有情况?”

许是山猫八卦的表情引起了云骨的注意,他转过头来,脸色又沉了下来:“但不论她们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这里,只要你的身份一天是领队,这些姑娘,你就一天不能惦记,不能碰!就算姑娘主动,都不行!”

嚯?山猫佩服地挑起一边的眉毛:居然无缝衔接!

云骨很少这么废话,说到这,也累了:“算了,你二十四了,也是成年人了。我刚才没追出去,就是为了给你留面子,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就行。”

“但你别忘了,山里发生的事,必需都留在山里,这是铁律。”

说完,他摸出一根烟递给山猫:“烟你也少抽,今天是例外。”

山猫拿过烟,却没有了点燃的欲望,他把烟拿在手里转着,低垂着头:“哥,我知道错了。可是,我跟你说实话,我觉得,我……”他抬起头来,诚恳地看着云骨:“是真的喜欢江离。”

云骨盯了他一会儿,讥诮地笑了:“好,那我问你,这姑娘才认识你三四天,第一天在高速上还拿你当流氓呢,今天就他妈这么主动。你想过为什么吗?”

“啊?”山猫张大嘴,片刻又丧气地低下头:“我……没想。”

云骨伸腿又踹了他一脚。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这姑娘的前男友,死在了鳌太……”

山猫刷地一下抬起了头,眼神一瞬间就空了。刚才心中那种涌动不绝的令人眩晕的幸福感,突然如退潮一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刚才被骂了那么久,山猫都没眨一下眼,现在,他脸色发白了。

云骨终于有点于不忍心了,俯过身来,揉了揉小狼狗的头:“你到了我这岁数就知道了,天上没有白掉下来的大饼……和林妹妹。”

关灯之后,山.失身少男.猫委屈地在睡袋里把自己蜷成了一团,心里却在想:“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在哪里失去的,就要在哪里夺回来。”

…………

然而,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山猫和云骨睡下没多久,大帐外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一束头灯的灯光由远及近,越来越亮,停在了大帐门口。

“云骨!山猫!”门外突然传来了【小溪】焦灼地,惊慌失措地,却又刻意压低的声音:“你们睡了没?云骨!山猫!”

云骨猛然惊醒,一时有点发懵。

帐外的声音里漾出了一丝哭音:“你们快起来看看。江离她吐了!她特别……难受……”

哗啦一声,帐门简直是被撕扯开的。

筱曦抬起头,瞬时露出了一双泪湿的惊惶的焦急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前面那陷在黑暗中的挺拔身影。月光下,她微微仰着脸,满脸依稀的泪痕。

低头看到这张小小的无助的脸,云骨感到自己的心莫名地抽了下筋,回身一把抓起冲锋衣,低声叫:“山猫!起来!”

山猫刚睡着没多久,迷迷瞪瞪地从睡袋里爬起来,还问:“怎么了?”

云骨迅速地套上冲锋衣:“江离应该是高反了,你拿上急救包,氧气瓶,我先过去看看。”

他开口的一瞬间,声音虽冷,却稳定低沉,筱曦的心里一下子像被什么东西托住了底。顾不上看山猫,她连忙跟上了已经冲出去的云骨。

头灯撕破黑暗,前方的云骨迈着长腿,像一头山间的雪豹,在大块的石头上和沟坎中轻松地跳跃而过。

筱曦看着那个在夜色中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矫健背影,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这种小白与专业徒步领队之间的差距。不仅体能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就连那种稳定性和平衡性,如果不是常年的经验和重复的锻炼,也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达到的。

筱曦赶到的时候,云骨已经钻进了帐篷,给江离测完了血氧只有 55。

听到这个数字,筱曦一瞬间吓得脸都白了:血氧这么低,随时都有休克的危险。这要是在平原,得立刻进急救室抢救了!可这里,这里哪有医院,哪有急救室啊?!这里是蛮荒而原始的野外!是无人区!

别说医院了,她们现在距离最近有人烟的地方,骑马都还隔着一天一夜的路程……而现在的手边上,连基本的急救设备药物都不全!

第一秒钟,宁筱曦还深呼吸,跟自己说:冷静,冷静,别着急。然后她脑子里下意识地飞速闪过很多解决方案,却绝望地发现,她所有过往的人生经验,似乎都对眼前的情况毫无帮助。

饶是她在工作学习和生活中经历过再多难关险阻,她却从来不曾在孤立无援的野外面对过生死存亡啊!

她茫然地看着江离睡袋边喷洒的呕吐物,又看看江离苍白的脸,听着她微弱急促的呼吸,急得眼泪一下子涌了满脸,心里荒凉而不知所措,如刹那坠入了无底黑洞。

身后山猫也赶到了,手里拿着急救箱和氧气瓶。

“让让!”山猫已经慌的一批,呼吸沉重,也顾不上客气了,上来就低吼。

筱曦慌忙侧身,看着他也钻了进去。

江离虽然难受,人还是清醒的,微弱地说:“没事……我知道自己……吸点氧……能缓过来。”

山猫手忙脚乱地拆氧气瓶,然后扶着江离的头,小心翼翼地把面罩戴在她脸上。

云骨默默地用膝盖跪着后撤了一点,低声说:“你把她的头放平,她刚才吐过,别呛了气管。”然后他弯腰钻出了帐,看了一眼筱曦,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由于刚才着急,宁筱曦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冲锋衣就冲了出去,现在正无意识地站在气温接近零度的夜里,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云骨立刻明白了,那是身体在彻底失温前,抵御严寒的自然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