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 Amy 测完,云骨顺便转着圈也给每一个人都测了一遍血氧,走到宁筱曦面前时,她乖乖地伸出了一根食指。熹微的晨光下,这根细幼的手指头雪白而粉嫩,边缘仿佛是透明的。

在反应过来之前,云骨的手自己有了动作,他用左手托住筱曦的手,另一只手把血氧仪夹了上去。

等待读数显示的那几秒里,云骨安静地看着那只乖乖躺在自己手心里的小手,那种牙根痒痒的感觉,又出现了。

宁筱曦怕影响读数的准确,不敢动。但掌心下的那只大银戒,凉凉的,还有点硌人。

她悄悄抬头看了眼云骨。

这次,他离的真近,神情专注,低垂的眼睫,浓密而硬挺,筱曦好像能清晰地感到他鼻翼的起伏。他的肤色远不如山猫那么深,更接近阳光下的小麦色。脸上虽然有细微的纹路,肤质却光滑而细密。

他好像今天没有来得及剃须,下巴上有微微露头的青须印子。

宁筱曦也有点手痒了,特想伸手试试那把胡茬摸起来像不像刷子。

“85。”云骨一抬眼,眼如冰凌,报数:“就是心跳有点快。”

筱曦做贼心虚地迅速垂眸,去看读数:心跳 130。

妈蛋。这不是有点快吧!

云骨的眼睛里还是什么情绪也没有,只简单地说:“开始的时候走慢点,别着急。”说完,就转身去测下一个人了。

下一个人,是江离。

他看了一眼江离,只伸出了拿着血氧仪的右手,捏开了夹口,等着江离自己把手指头直接伸进来。

江离默默翻了个白眼,伸出了中指。

…………

今天的行程比昨天要艰苦一些,全程大概 8 公里,而且,一路上升将近 700 米,今晚的目的地,是海拔 4100 米的坡均营地。宁筱曦本来就对今天的强度有点担心。出发时,她更傻眼了,因为山猫和云骨今天调换了角色。云骨领队,山猫收队。

这是出发前,云骨临时决定的。

山猫也有点傻眼:“为啥……啊?”

云骨淡淡地:“这期小白都听话,好带。你,顺便看着点儿骑马的 Amy。”

信你个鬼!山猫愤愤,云哥一定是为了阻挠他进一步接近大长腿离离!

云骨很快领队出发了,山猫还在和马帮收拾东西。宁筱曦看了一眼明显不那么靠谱的山猫,也跟上了队伍。

还没走出去一公里,云骨带领的前队很快又在密林中没了踪影,但宁筱曦今天已经不心急了。转过一个弯之后,她意外地发现,第一天走得飞快的俞大哥居然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在抽烟,身边围着三位东北大姐。

宁筱曦的后面,还有麻杆女士以及武术姐。

武术姐好像第一天有点用力过猛了,今天走得很慢。麻杆女士依然不舒服,但她不肯像 Amy 一样骑马上山,偏要自己坚持走上去。

云骨早就看出来了,麻杆姐是那种有经验的固执型选手高反并不影响她的体能,人还一根筋,你越不让她自己走,她越逆反。但要说一点都不担心,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出发前,云骨跟俞大哥换了根烟儿,并且交换了一下眼神儿这是老驴们之间的默契表示。

俞大哥拍了怕他肩膀:“你放心前头带队吧,我帮山猫照应后边儿。”

“谢了。”云骨也没废话和客套。

这会儿,俞大哥看见筱曦走过来,笑着说:“妹子,歇一会儿,人齐了一起走。”

宁筱曦立刻从善如流。她站在原地,等着师姐和麻秆姐慢慢赶上来。

今天的路其实比昨天强度要大多了,坡度有点陡,大家都走的呼哧带喘。

宁筱曦今天的状态却比昨天要好,主要是她的步频和步伐都形成了肌肉记忆。又有俞大哥压着节奏,慢慢地走,甚至连每一步踩哪儿都不用费脑子了。要不是因为照顾师姐和麻秆姐,大家中途一起停下来喝水,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用休息。

短暂休整时,筱曦和师姐,俞大哥一起聊天聊的很开心。筱曦才知道,师姐也不是一个人参团的。她和队里那个一直带着绒线帽的姐姐一起报的名,可俩人从丽江开始就闹了点别扭,搞得师姐这两天心情都不舒畅。

在宁筱曦和俞大哥的插科打诨中,师姐的心情终于慢慢晴朗了起来。

这一次休整之后的道路更陡峭了,原始森林的土路上总有虬结地冒出地面的根茎,宁筱曦一直盯着脚下,唯恐绊倒。大家都越走越沉默,就连那三位沈阳大姐都没了聊天的心气儿。每个人都走得孤单而宁静。

宁筱曦自得其乐地戴上了耳机,流淌的音乐瞬时弥漫了她独自一人的世界。颗粒分明的木吉他声后,伴着纯粹的手鼓,响起了赵雷的《少年锦时》,节奏刚刚好,正好应和上她的呼吸与步伐:

“又回到春末的五月……

凌晨的集市人不多……

小孩在门前唱着歌……

阳光它照暖了西河……

我忧郁的白衬衫……

青春口袋里面的第一支香烟……

情窦初开的我……

从不敢和你说……”

音乐舒缓,仿佛娓娓道来的童年,带着校园里初春早晨般的纯净味道。

宁筱曦心情澄澈,随着每一句歌声,前行着。

出左腿。

收右腿。

抬脚。

放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