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感慨:“这行竞争厉害呐,不挣钱啊!像贡嘎这种线,利润薄得很,一个客户身上就挣个几百块钱吧。出点什么意外,搞不好还得倒赔。这条线没有领队爱带,不挣钱,还辛苦。也就是你们这次主办方大方,真的,特意跟我们老板打的招呼,配置的都是高规格。”

宁筱曦左右看了看,确实很高规格。野外餐桌,户外折叠椅,都是崭新的。就连刚才晚饭配的餐具,都是钛合金的。

她好奇地问:“所以这条线,比梅里北坡还难走吗?”

老妖笑:“那不一样。贡嘎吧,怎么说呢,难也不难,就是累。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好多走过洛克线和东坡的老驴都觉得贡嘎不容易。”

陆翔宇不明白:“东坡?”

“就是珠峰的东坡。”宁筱曦从旁解释。

陆翔宇的脸瞬间有点发白了。

珠峰,那是世界屋脊啊。走过世界屋脊的人都觉得贡嘎难走,那这得累成什么样?邹峰这孙子,这是给他推荐了一个什么活动!把他们一群人甩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自己呢?却连个面都不露!这会儿不知道在哪个温柔乡里沉醉呐!

陆翔宇斜眼看了眼宁筱曦,发现她面不改色,还兴趣盎然地在跟老妖聊着。他就有点服气了。以这个丫头的聪明劲儿,不可能猜不出来这是谁的主意,怎么听到这种噩耗,还更来劲了呐!

一瞬间,陆翔宇突然特别想把这俩人直接凑成一对儿你俩彼此坑害就行了,为什么要出来威胁社会!

他掏出手机,恨不得立刻给邹峰发个微信,把这孙子叫来,结果低头一看手机:……操,没信号。

陆翔宇只好抬起头,看着宁筱曦,恶意满满地说:“筱曦,你以前跟邹峰走过徒步,你跟他学了不少东西吧。给我们传授点儿技巧呗?”

宁筱曦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甜甜地笑了:“翔宇哥你别笑话我啦,这里有领队呐。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他俩说这话的时候,大帐外面正好传来了一声怪叫:“老妖老妖!我爱你!晚上十点到帐篷里找你哦!”

“滚!”老妖抬腿冲着帐外虚踢了一脚,大叫,然后冲着陆翔宇和宁筱曦:“隔壁队的领队,这圈子小,我们都认识。让你们见笑了。”

这一句提醒了宁筱曦:“那……你认得山猫吗?”

“山猫?”老妖乐了:“那可太认识了!那是我徒弟,我亲手带出来的。他爸是我们公司股东。哦,你们这次活动,就是他爸推荐的,点名让我带队。咋?你认识他?”

岂止是认识!宁筱曦心里哼,那小屁孩快混成我姐夫了!她说:“我走梅里,他就是领队。一领。”

陆翔宇不甘心地在旁边打岔。“哎?宁筱曦,那次不是邹峰给你们领队吗? ”

宁筱曦扭头看着陆翔宇,终于发现他是成心的了。

“哟!你们认识邹峰?他户外花名是不是叫云骨啊?”老妖叫了起来:“他可是我们股东和老板的朋友。经常跟我们走线路。老来。川西的线他几乎走遍了。我们可熟了。贡嘎这条线,他也来走过。” 然后他有兴趣地看着宁筱曦:“咋了?他还给你当过领队?真没看出来啊!”

宁筱曦愣了愣:“啊……是。”

心底里最后一丝隐隐的期待,终于熄灭了。他那么忙,走过的线路……应该是不会有时间再来走一次了。

第二天一早,团队七点就出发了。

头一天的路程非常漫长,先是要沿着河谷缓慢上升 12 公里。走过 5 公里的时候,经过了一片美丽的红石滩。阳光折射在河边大片大片如块垒一般的火红的石头上,刺目又耀眼。

吴凡跟个小孩一样,几步跳下了土路,去爬红石滩。过了一会儿又爬了回来,认真严肃地说:“石头应该是含铁。”

宁筱曦:……

转过这片滩涂,终于看到了一直被山坡遮掩的小贡嘎。雪白的三棱锥山体,风姿绰约地屹立在河谷的尽头。宽阔的谷中平地上,蜿蜒的河水泛着粼粼波光。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

就像梅里的第二天,在爬上坡均营地之前的那一段路程。看见的第一眼,震撼,而又令人心悸。

宁筱曦寻找着自己的节奏,很快就重新拾起了已经淡忘的肌肉记忆,走得娴熟而稳当。不站不停。

几个队友中,吴凡的体力居然很不错,跟着老妖走在最前面。陆翔宇虽然慢,但也不算吃力。CFO 昨晚就有轻微的高反症状,落在了最后。剩下的几个人则零零散散地走在筱曦前后不远处。

出乎宁筱曦意料的是,途中并不冷清。

这条线路,果然比梅里北坡热闹多了。一路上有很多同行的人,有昨晚隔壁队的那些队员,还有很多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独自或结伴徒步的老驴。

本来几个领队之间彼此也都熟悉,互相照应,所以走着走着,很快各个队的队员就搅和到了一起,分不出彼此了。只不过两个多小时的功夫,中间停下来休整的时候,大家已经在互相插科打诨,亲亲热热,嘻嘻哈哈的了。

宁筱曦喝了口水,抿着嘴笑:果然,一进入大山的结界,每个人都像回到了幼儿园,再次忘掉了身份,边界,利益和责任。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吸引,凭借的只是最纯真的气场和 Chemistry。

她的眼睛闪了闪,转头向来路看去。

她又进入了结界,那个人,却又去了哪里?

她当时又是怎么被他吸引的呢?

中午十二点,宁筱曦赶到了两岔河营地,停下来吃路餐。她刚一步入营地,就看到一个简易防震棚子的前面有两个姑娘在跟她招手:“小溪!来!坐这儿!”

这是隔壁队的两个妹子,休整时认识的。隔壁队刚才出发的早,所以她们也比筱曦早到了一会儿。这俩妹子,一个叫“有丝分裂”,比宁筱曦还小两岁,有点假小子的样子。还有一个叫 Echo 的长发高个儿美女,背着单反,很酷,莫名让宁筱曦想起了江离。三个人年纪相当,体力体能也差不多,这会儿已经混熟了。

吃完路餐,三个人一起出发走后半天的路程。三个姑娘上午虽然已经走了将近 8 公里,但河谷的道路上升得很平缓,所以并不觉得格外辛苦。可谁能想到呢,这一天的挑战居然潜伏在最后!

在河流的尽头,越过一道独木桥之后,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超过了 40 度的大陡坡,乱石堆积,马道崎岖,一口气要爬升将近 100 米!30 层楼还有富裕!

三个人往上爬的时候,宁筱曦又经历了数着步子走路的极限挑战,十步一歇,五步一靠,喘着粗气。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沸腾叫嚣着:再给点氧气!再给点氧气!

她没想到,贡嘎的线路真的这么累。居然在徒步第一天,她就摸到了在梅里翻垭口时才体会到的体能极限的边界。

啊。她现在理解老妖的意思了。

那些走过东坡和洛克线的老驴,一定跟她此时此刻的心理是一样的。海拔 4000 米的路线有什么难走的?不就是个贡嘎吗?哥连海拔 5000 多的珠峰都走过了!

然而只不过是第一天,在漫长的 12 公里高原爬行之后,一个日乌切雪山脚下的大陡坡就把高傲的老驴们哐叽一下整趴下了。他们甚至还没见着贡嘎的影子呢!

难怪贡嘎被称作蜀山之王,这才是王者应有的风范!整翻你们这些脆弱的人类啊,根本不用贡嘎亲自出面。

中间停下来,三个姑娘靠在乱石堆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