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明白过来如果她当初真地触碰了那条伤害公司的红线,那此时此刻就连跟宁筱曦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宁筱曦宁肯再找其他证据,冒着陈铎生逃脱制裁的风险,也不会姑息她的存在。
也许这就是宁筱曦和陈铎生最大的不同,她不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牺牲底线。
半天,周思媛才讷讷地说:“筱曦姐,我将来……会怎么样?公司会给我什么处罚?”
宁筱曦想了想,慎重而认真地说:“你做了错事,不可能一点惩罚都没有。公司合规部对此有明文规定。盗窃他人密码属于一级违规,本来要开除的。”
周思媛的脸,刷的吓白了。
宁筱曦立刻把手安抚地搭在了她的手臂上,说:“但你自愿配合律师调查取证,且受上级胁迫哄骗,翔宇哥酌情将你定为二级违规,岗位进行调整,留待观察。”
周思媛低下了头。
这是……斩立决换成了死缓啊,还是看在她肯配合律师调查的面子上。
但好在,暂时保住了工作。
宁筱曦叹息:“思媛,并非我不保MLZL护你,但这个代价你得自己支付。你若不服,可以走正规流程,发起申述。可我若是你,就认了。”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你的底子打的本来就不够牢靠,陈铎生对你揠苗助长,其实是害了你。你是老员工了,公司和翔宇哥对你也是有感情的。如果你觉得委屈想走,我不拦着,但我建议,与其去外面适应新环境,不如在这里把自己的翅膀养得更硬一些吧。”
周思媛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其实已经比她想的要好多了。自从独自承担了平台产品经理的工作后,她也发现自己的基础是有多薄弱了。这几个月,真是越干越心虚,连出去找工作的心气儿都没有了。
宁筱曦又问:“并非想打听你的私事,但我还是要问一句,最近陈铎生私下找过你吗?”
周思媛回过神来,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这几周忙着尽调,没什么功夫,就……不停地给我送花。也约过我一次午饭,但是,”她难过地低下头:“我推脱忙,没有去。”
宁筱曦叹了口气:“是,刚开始,总是很难的,慢慢的,就会习惯了……”
是啊,会习惯的。
先是习惯收不到他晚安的微信,然后习惯看不见他的身影,听不见他的声音,接着慢慢习惯那个人从你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直到习惯了,这世界上又是只剩下自己。
在事情刚刚发生的头几天里,筱曦依然会在每晚临睡前,习惯性地点开邹峰的头像,就那么怔怔地凝视着那片静谧的高原湖泊和璀璨的星空,有时能看上好半天。
有一天晚上,宁筱曦又点开了那个头像,翻看俩人之前的各种闲聊和互相发射的表情包,却突然看到对话框最上面显示出了:对方正在输入……
宁筱曦的心脏猛地剧烈收缩,连忙将对话翻回到了最下面。
然而,她等了很久很久,却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那天晚上,当宁筱曦终于意识到邹峰永远都不会发来这条信息的时候,她蜷缩进了被子里,蒙住了头。
她不知道自己傻乎乎地抱着手机等了一个小时,心里到底在期待什么。
她不需要他的对不起,也不需要他的解释。她只是希望能假装回到过去,能忘掉他提出分手时那个决绝的表情。因为仅仅在那发生之前一个小时,他还那么占有式地孩子气地把她揉碎在他的气息里,啃着她的耳朵,热气沉沉地笑着对她说:“躲什么躲,你早晚是我的……”
也许,她这么天天打开微信,傻乎乎地守着他的头像,无非是想给两个人一个机会,把这段记忆抹去,重新开始。但等来等去,她等到的却终究只是一场空。
真的,太可笑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消失呢?
那一晚,在寂静无声的黑夜中,宁筱曦终于放纵自己流下了眼泪,只她一直死死地咬着枕头,怕自己哭出声音。
那之后,宁筱曦再也没有点开过那个星空下的湖泊。
作为一名普通的同事,她其实早就谅解了邹峰当时理智的决定。但作为他 4 天又 13 个小时的恋人,她却必须逼着自己直面一个事实邹峰从未把她当成认真的人生伴侣,交付出他的内心。
他,认为她没资格。
他不相信她会理解支持他的想法,不相信她会与他一起想办法面对困境,不相信她有能力与他一起抵御风雨。
她当然想要邹峰的喜爱,但,她更想要他的信任和依赖。
所以,随他去吧。她敢拿的起,便能放得下。
尽调结束之后的那个周一,黄大律师来了公司。陈铎生和王凯旋被叫进了会议室。十分钟之后,陈铎生突然一个人怒气冲冲地从里面恨恨地摔门而出。
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转头恶狠狠地看着宁筱曦和周思媛的方向,向她们俩人慢慢地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周思媛吓得脸的都白了。
宁筱曦站起来,立刻把周思媛拽到了自己身后,然后昂着头,用冷静坚定的目光回敬陈铎生。
陈铎生走到宁筱曦面前,脸部肌肉微微颤抖着,唇边含着一丝冷笑,阴沉地说:“可以啊,宁筱曦。为了邹峰,你,可是真的什么都干的出来啊。”
宁筱曦都被气笑了,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当年高中同学里的那个第四名。她真地觉得面前这个人一点都不可怕,反而有点滑稽:“陈铎生,这跟其他人都没关系。你动手陷害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你选错人了。”她心平气和:“你以为我还是上大学时候的宁筱曦吗?你自己心术不正,看走了眼,不要怪别人。”
陈铎生捏着拳头:“是,我是该怪自己。怪我自己所信非人,怪我小看了你。”
说完这句话,他好像放弃了宁筱曦,转而用阴冷而恶毒的目光盯着躲在宁筱曦背后的周思媛,压低了声音,如一条吐信的毒蛇:“周思媛,你也很好。我早该想到,你就是个没脑子的。”
“你以为这件事你就能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你以为我手机里就没有你的秘密?你忘了你在我床上的模样儿了?就你这点出息,我走了,谁还能保护你?当初要不是看你可怜,一时心软睡了你几次,就你这点儿料子,你以为你的工作能保留到今天?”陈铎生的唇边露出了一丝阴狠,蔑视,而又侮辱的笑意:“肯睡你,是我瞧得起你……”
宁筱曦的笑容倏然消失了,刹那间手脚冰凉。
陈铎生太恶毒了他这是要恐吓周思媛这个人证,迫她推翻供词,至少也要让她没有勇气与他对簿公堂!
既然用“爱”已经控制不了周思媛,他就要改用恐惧来威慑她。他实在太了解周思媛的弱点了,便要从心理上彻底击溃她!
这个人的底线居然又创出了她认知的新低!
而陈铎生的目的达到了。
宁筱曦感到了身后的周思媛抓着她手臂的双手在剧烈颤抖,瞬间像电流一样传递到了宁筱曦的身上。
那是一种卑微的哀恳,也是一种绝望的乞求。
那是一个女孩子被污蔑到尘埃里的无助和凄凉。那是一个女性的自尊和自我碎裂成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