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高原徒步,关键是找到自己的节奏,哪怕慢一点,也不要停。”顿了顿,他又说:“慢,就是快。”
宁筱曦扬扬手:“得嘞!知道啦,我走了!”
转身走上土路,筱曦琢磨着那几句话。
宁肯慢,不要停。关键是找到自己的节奏。
是啊,何必老怕垫底呢。倒数第一又怎么样呢?走的不够快又如何?
慢一点,也没关系。被人扶一把,也没关系。
只要,那是自己的节奏。
只要,那是适合自己的。
第八章 第一天:过桥与节奏
中午前,筱曦终于走到了午饭集合地点。
隔着老远,就听到了轰鸣的水声。钻出树林的一刹那,眼前豁然开朗,林间的溪水在此处汇合成一条清澈的河流,在鹅卵石滩上跌宕着,奔腾而过,一泻千里。阳光下,激起一片璀璨的水光。
先头部队早就到了,正三三两两地坐河滩上休息。宁筱曦远远地就看见了江离的身影。
江离脱掉了明绿色的冲锋衣,只穿着一件打底速干衣,外面罩着一件大 T 恤,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她带着 okley 的墨镜,长卷发梳成的栗色马尾在风中飘荡着,整个人显得苗条健美,青春洋溢,充满了盎然生机。
坐在她身边的是山猫和另外一位面孔慈祥的老哥,三个人正在有说有笑。
筱曦气喘吁吁地走过去,站在了江离身边。
江离抬头:“哎呦,走到了呀。可以啊。”
“你们……到多久了?”筱曦急于喘匀气。
“也就刚到了二十来分钟吧。”江离往旁边挪了挪:“坐,赶紧喝点水,吃点东西。”
筱曦一屁股坐下来,摘掉了帽子,用一只手胡噜着被帽子压得软趴趴的短发。
山猫眯着眼睛看她:“你后面还有几个人?”
筱曦拿出水瓶喝水:“呃,还有三四个吧,放心,云骨带着呢。”
慈祥老哥伸出只手,手心里躺着一颗糖:“第一次走高原?来,吃颗糖先。”
宁筱曦毫不迟疑地接过糖,道了声谢。
江离抱着膝盖笑:“这是俞大哥,户外大神。刚才还跟我们聊他走乌孙和东坡的事儿呢。”
筱曦似懂非懂,不过她知道,户外圈里有几条出名的高难度线路,新疆的乌孙古道算一条。至于“东坡”这个名词是户外圈子对“珠峰东坡”的专有名词。就好像除了珠峰,其他的山都不配有东坡似的。
俞大哥赶紧摆手:“大神谈不上,就是个重装爱好者。”
山猫乐:“您不是大神,您是名副其实的领队,我今天都得跟在您后面。”
江离白眼看他:“得了吧,今天跟在俞大神后面的是我,你……是跟在我后面。”
山猫挠挠头,好像挺享受江离的白眼。
筱曦嗅到了一丝丝不对味。
她或许对自己的感情世界很迟钝,但对别人的关系变化却有着敏锐的感知能力。这可能是天赋,也可能是由于她青春期的时候,父母离异前的冷战造就了她察言观色的本事。
那两年,童年时活泼开朗的宁筱曦一下子变得敏感而内向,并且养成了旁观他人的习惯,默默地体会别人的心理和关系,最后几乎成了一种本能直觉。
就像现在吧,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话语和互动,宁筱曦就是生生地感到,山猫看江离的眼神不太一样了。
宁筱曦心中不禁咂舌:这户外环境也太神奇了吧。只不过才半天时间,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就被倏然拉近了。下车时还不认识的人,现在却能坐在一起心无芥蒂没大没小地谈笑风生,彼此间熟悉得好像认识了好几年似的。
这要是放在城市里,宁筱曦说什么也不敢随便拿一颗陌生人给的糖果啊。
嗯,也不会随便听一个陌生人教训自己。
宁筱曦想到这,就扭头看了看来路,正好看到三位大姐从林子里钻出来,后面,跟着背个大重装包还悠哉悠哉的云骨。他从林子里轻松地迈着长腿走出来,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天然的自信与自在,仿佛一头矫健的雪豹。
嘿,自己走的呼哧带喘,人家却闲庭信步。
这走的,是同一条路嘛!
半个小时后,吃过简单的路餐,大家准备再次上路了。
首先要过“桥”。
所谓的桥,不过是架在河流上的,几根原木首尾相接连成的独木桥。圆滚滚的木头还不到两脚宽,之间铆着粗大的铁钉。
宁筱曦一看这座桥,就腿软了。
她不怕苦,不怕累,不怕难,独独就怕站不稳。刚才在碎石路段摔得那一跤还刻骨铭心呢,这要从木头上一个摇晃栽下去,那可就不是摔一跤那么简单了。
嗯……估计得让马帮抬下去,以“经典爬山半日游”的形式直接结束这趟旅程。
为了不妨碍别人过桥,宁筱曦很自觉地站在了队尾,直到连三位大姐都过完了桥陆陆续续向前走了,宁筱曦才终于踏着鹅卵石,最后一个站在了“桥”的起点前。她先试探着在圆木上踩上去一只脚,看看湿漉漉的光滑“桥”面,又看看脚下湍急的河流,若有所思地换了另一只脚。
就,不由自主地发抖。
一只小麦色的大手突然凭空出现在她面前,食指上是一只宽大的羽毛银戒,黑色的氧化层幽幽地泛光。
筱曦愣愣地抬起头,看见云骨俯视着她的眼睛。浓烈凶猛的阳光下,他的睫毛低垂,根根分明,却掩不住深处的目光:没有揶揄,没有瞧不起,只有平静。
软怂又理智的宁筱曦这一刻根本没有独立勇闯难关的心,想都没想,马上就开心地把右手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