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翔宇无声地叹了口气,从桌上摸起烟盒和打火机跟了上去这哥们儿烟都不拿,这是打算直接抽雾霾吗?

他们俩走到吸烟区,还没来得及进去呢,邹峰就听到了两个人的说话声。

他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被下咒了,因为他的听觉现在对“宁筱曦”这三个字特别敏感,这还隔着挡板儿呢,王凯旋压低的声音就已经飘进了他耳朵里:“你觉得宁筱曦被咱们说服了吗?”

陈铎生淡淡地哼了一声:“不服也没关系,没有审批权,她能干什么……”

这俩人明显在一边聊天一边往外走,说得太专心了,根本没注意外面进来的人,以至于差点跟邹峰撞了个满怀。

陈铎生看见来的人是邹峰,立刻收住了话头,笑了:“来抽烟?”

邹峰也一点头,嘴角居然带上了温和的笑意:“嗯。上午,见谅啊。”

“嗐,你说这话太见外了!”陈铎生亲亲热热地一拍他肩膀:“哪有创业团队不吵架的?有事当面沟通不挺好?你要是对我工作有意见憋着不说,我才担心呐!”

邹峰垂下眼,自嘲地笑了一下:“是。那也需要控制好情绪和方式。”

说完,他又礼貌地向王凯旋点点头,先进去了。

看见他俩这么和气,跟在后面的陆翔宇心里松了一口气。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陈铎生和邹峰彻底撕破了脸,受伤的一定是公司。

又跟陈铎生和王凯旋客套了几句,陆翔宇才走进吸烟区。

一进吸烟区,陆翔宇就愣了。

邹峰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散漫地靠在对面的挡板上懒洋洋地点上烟。相反,他这次就站在一进门的挡板后,正半低着头若有所思,连烟都没点。

哦,对,他根本没拿烟。

这会儿,看见陆翔宇进来,邹峰抬起头来,盯着他,声音低沉:“你刚才听见了吗?”

陆翔宇:啊?听见啥?

邹峰唇边露出了一丝讥诮的笑:“他俩刚才在聊审批权……”

说着,他低头掏出了手机。

陈铎生和王凯旋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宁筱曦的手机正好响起了微信提示音。她打开屏幕一看,那个云雾缭绕的山峰头像只发来了没头没脑,完全没有上下文的八个字:【项目审批,化整为零】

宁筱曦:

“嗯??”

“哦……”

“啊!”

对啊,不论是一整套传导系统,还是一台发动机,目标都太大了,占用的资源都太多了,陈铎生是绝对不可能审批同意的。但,她可以把整体拆散,一个个零件地去改造收集啊。

陈铎生和王凯旋的专长其实都在获客上,不在中台运营上,所以只要她做得足够隐蔽,把零件拆的足够小,挑着零件去申请项目,就凭他们俩的专业判断力,根本看不懂其中的玄机。

而她,只需要在项目审批时,打着支持获客的名义,给这些微型项目找到他俩能接受的理由就行了。这个嘛……可难不倒她。

宁筱曦从手机上抬起头,看着进来的陈铎生和王凯旋,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第五十七章 致橡树

宁筱曦打车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都已经接近午夜了。

下车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止是疲惫,简直是……透支了,就好像行尸走肉似的,浑身僵硬。

下午的会议,后来又开了两个多小时,筱曦光是对着两个老油条斗智斗勇,故布疑阵,声东击西就耗费了全部精力。

累脑又累心!

会后她又把骡子,晶晶和董栋留了下来继续讨论细节。等到收尾的时候,宁筱曦一抬头,才发现都已经过了 11 点了。

给办公室关灯前,宁筱曦下意识地望了一下角落里的办公室。那里,已经黑了灯。

邹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根本没注意。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宁筱曦看着窗外闪过的街景,脑子里空茫一片。也许是太累了,她觉得这一刻的大脑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当工作的内容渐渐如潮水般褪去之后,邹峰上午暴怒的神情,在被强行压抑了半天之后,又固执地出现了。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萦绕回放着,在昏暗的路灯映照下,愈来愈清晰,挥之不去。

宁筱曦的目光散漫,心情沮丧。

她终于慢慢地反应过来了,自己早上之所以这么难过和失态,根本不是因为邹峰伤害了她的职业自尊心,而是因为,她本已决定接纳一个人进入她的领地,不由自主地便对他放松了设防,却突然间被狠狠地抽了记耳光。

是从哪个瞬间开始,她竟然对他有了如此温柔依恋的心?是他前晚牵起她的手的时候吗?还是他霸道地按住她嘴唇的时候?也许,是他温存地拨弄她发丝的时候吧……

可这一刻,想到他早上的表情,胸口却是那么的疼痛而窒息,火辣辣的,灼伤了似的。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陌生的脆弱的自己。

下了车,宁筱曦垂着头,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默默地顶着风,往家走。

快到单元楼门口的时候,她站住了。

紧闭的大门上,倚着一个孤寂而冷清的身影。楼门口的那盏昏黄破旧的灯,照亮了他的脸颊。他脚边的地上,散落着烟头。

北京 12 月底的寒风,打着旋儿,跟呼啸而过的刀锋一样,刮在脸上,生疼,像能活活撕掉一层皮。而他,就套着一件单薄的羽绒服,头微微仰靠在斑驳的铁门上,正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仿佛根本感觉不到这凄冷的寒意。

宁筱曦实在太累了,觉得这一刻的自己甚至没有足够的体能应对他,可是他就跟个门神似的立在那里,她也实在是无路可避。只能假装没看见他,走到他身边,掏出钥匙直接去开单元门。

门开了,他却依然靠在门上不动,只双手插着兜,侧头看着她。

宁筱曦冷冷地说:“让让,ple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