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那么重,买了你自己扛回去。”
闻言,赌石摊的老板扫了两眼站着的男人,见他衣着气质不凡想必是外来的游客,而这种游客最好宰了,随便忽悠几句就能上当。
他躬下腰,指了指女孩左手边的石块道:“我们这里的玉石百分之六十都是上乘货,像这种披积层薄的最容易出宝,就算不出也能练一练杂质提纯。”
绘子没理会男人的话,而是往老板指的方向看,地上的石块,上面附着着一层明显的翠色,看起来像是翡翠,不过她没有急于收购,而是先拿在手中掂量查看。
其实她对于玉石不是特别懂,这也是第一次赌石,如果出的是翡翠,她就给洛伊娜雕一个坠子。
贺聿生从她手上细细瞧着,见两人貌似都感兴趣,老板更高兴了,即可就开始滔滔不绝讲起玉石的好,还一个劲儿附带其他的石头,想多卖。
男人嗤声,这种玉石一眼假,看着外表像是披积层薄切开都是料,越是这样明显的石头越是容易造假,人的贪嗔是无可估量的,要真是个好东西怎么可能外露而不是自己留着,谁有那么闲去发善心做散财童子。
走私的玉石他见过不少,有些黑心的贩子,通过伪造、优化原石外皮来达到掩盖内部的玉质和瑕疵。就连外表也是可以做假的,只要把一些风化皮壳或者质量不过关的山料混合粉碎,再加入胶、添加染料,一层层遮掩原石表面,就够达到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的效果。
大其力,大是指渡口,其力在傣语中是黑心树的意思,因为美塞河旁种了许多黑心树而得名,这些商贩可比黑心树暗恶多了。
“换一个,这个不行。”
绘子抬头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石头,原本她也没打算买这一块的,毕竟越是浮在表面的东西越虚伪,她点头说,“好。“
手刚放下,女孩目光又被左手边不起眼角落的一块棕色石头吸引,这块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外表甚至过于粗糙了,但是她就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老板见她一直看,转手把石头拎过来,嘴上还是不死心地想要推销别的石头,但绘子目光坚定,接过他手里的石头后直言:“我就要这一个了。”
嗯?听见她的话,贺聿生微眯着眼打量,这东西外表不怎样,可越是表皮品相差的越容易出好货,所以他没阻拦她的动作而是利落的付钱。
老板接过后拂了拂石头,双手合十问是否要现场开,绘子点头,“开吧。”
由于皮厚无法通过光线探照,只能通过先“开窗”切下薄薄一层来判定内里的玉料,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分割。
一听到开石,四周的人都围了上来看情况,绘子探着脑袋看,身后的男人则挂上烦躁,屁大条巷子人挤人,忍着杀人的想法他觉得自己现在耐性都好了不少。
下刀的位置在边缘,所有人屏住呼吸看。切石刀慢慢磨下,一点翠绿显现出来,众人纷纷呼出声音,用缅语、泰语、甚至混着中文惊叹,“这是最近几天切出的第一块翡翠料!”
贺聿生也觉得有些意外,对着小玩意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挺走运,一开就开出上等料。
老板沉默了一下,面上还是要笑着,咬牙切齿收起刀,“恭喜,切出了翡翠料子,请问需要帮您加工吗?”
“不用。”男人回他。
要是让他们切,能不能拿回原料都是个问题,多得是切碎边角料以次充好的黑心贩子。
绘子仰着头眼睛弯弯的,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满脸写着我厉害吧。
贺聿生揉了把女孩毛茸茸的脑袋,“嗯,挺厉害。”
她没回应这句话,转提了个要求,“我要找一个手匠做出一串翡翠坠子可以吗,我想送给洛伊娜。”
男人有些不解,“怎么总想着别人不想自己?”
他轻掐她的脸,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蠢得到处发善心,怪不得处处被骗。
绘子低头不语,自己缓慢搬动着石块,这东西差不多一个脑袋那么大,切开杂质,除去坠子应该还能给安纳姐姐打一个镯子。她正这么想着,手上忽然一空,面前的人接过了东西,顺道瞥了眼,“搬不动不知道叫人?”
其实这东西没多重,她自己也可以拿,但是东西已经在他手上了,自己也没必要矫情什么,索性就嗯了声跟在他身后走回车上。
车内,贺聿生解掉外套,立马开空调,直到凉风吹出才抚平了焦躁,外面热得要命他真是疯了才会下去。
然而身旁的人并没有就此打算放过他,绘子看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们手上都捧着花灯和蜡烛往一个方向赶,还有不少人在街边布施食物,不禁有些疑惑,“她们要去做什么?”
男人手搭在方向盘上,本来正享受着,闻言睁开眼往窗外看去,一群人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灯往大金塔走,看完他就两个字,无聊。
“点灯节”他回了句,那些人手里捧带祈愿的经幡,怕女孩不理解他又补了嘴,“祈福用的。”
绘子侧头望向远处,贺聿生看出她的意图,那句“你要是敢说想下去我就把你的腿从车轮上碾过去”刚要出口,就见她眼神恳求,“我可以下去吗。”
“不行”这句话还没出口,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双手合十语气软下,“求你了,可以吗。”
空气默住一瞬,最后她还是得到了允许,成功下车。
在十月份的点灯节期间,缅甸多地的民众会按照不同的习俗,带上香烛前往附近的寺庙礼佛点灯,为自己的亲人祈福祈愿。
就近的玛噶欧坎街区的瑞光大金塔尤其受香火熏供,这也是街边人正要去往的方向。
太阳快要落了,虽然不及中午炎热,但她刚刚从车上下来,头上还是不可避免浮上层薄汗。
绘子跟随着人流在街边买了盏莲花灯捧在手里,寺庙门口,她看见那些人都脱掉了鞋子,于是自己也跟随动作,虽然不太清楚,但这么多人做,也许就是习俗了。
男人插着兜慢悠悠跟在她后头,脸色不耐,同那些神情虔诚庄重的人格格不入。
女孩没管他,自顾自的跟随人走,绕过了缅王塑像,来到一处空地,还没缓口气的功夫,一个小女孩撑着大伞跑到她面前,明明只到她肩膀,却倔强地垫脚将伞举过头顶替她遮阴,嘴里还喊着:“乂乂漂亮。”
怔神间,一双手递出数张大面额的钞票,绘子意识到这或许是什么需要消费的旅游服务立马礼貌道谢。
在寺庙附近,会有一些以撑伞遮阴赚小费的孩子,通常她们会说:“乂乂漂亮”要是不拒绝就代表你接受了服务,只需要象征性给几十泰铢小费就能享受导游和遮阴服务。
贺聿生朝接过钱的那女孩扬扬下巴,语气戏谑,“谢我还是谢她呢?”
她俯下身对女孩说了声谢谢并且表示自己不需要这项服务,然后抬头对男人重新道谢,虽然太阳已经消了,但大金佛广场地板还是发烫的,抬眼看去还有不少这样为别人“撑伞”的孩子,这样跑一天举着难免吃不消,更何况她根本不需要这项服务。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道:“姐姐,需要我撑多久呢?”
绘子摇了摇头,“我不需要这些服务。”
小女孩手里的钞票微微攥着,看得出她很担心钱会被要回去,面上有些局促不安。
“没关系,我不会把钱拿回来的,你去忙你的吧。”她轻拨女孩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