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筠气的要命,但是碍于周围的人,她只好狠狠地踩了盛年颐一脚,然后跟着他朝那个所谓的木槿花林走去。
出乎曼筠的意料,盛年颐倒真没骗她,绕过池子后的主屋,再经过一处小小的花园,后面便豁然开朗,在一片金黄与翠绿当中,大片粉色白色的花朵团簇在一起,风吹过,便是一阵簌簌旋转急落的花雨。
见曼筠面上露出了惊艳的表情,盛年颐特意放慢了脚步,和她并肩而行:“那片木槿花是总理特意给阮老夫人种的。老夫人出身福建大族,对木槿花一直念念不忘,为了缓解母亲的思想之情,总理便种了这片林子。”
曼筠道:“没想到木槿花居然是长这个样子。”
两个人绕着这片木槿花林转了一圈,见气氛转好,盛年颐便酝酿着,想跟曼筠谈谈。但他才刚起了个头,曼筠便打断了他,不耐烦地表示并不想谈论这件事。
他想起了刚刚阮聿铭给他的建议。
阮聿铭说:“女孩子向来心思细腻,又比较敏感,你可不能跟她含糊其辞,这只会弄巧成拙。你必须要真诚,而且不能撒谎。还有一点,女孩子都心软,你得示弱,懂吗?”
他咳嗽了两声:“曼筠,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是你能听我解释一下吗?我保证,我说的全都是真的。”
曼筠不理他,扭过脸去:“我不想和你说这些。”
盛年颐尝试了几次,她都是全然不配合的态度。他又是懊恼又是生气,黑玉似的眼睛灼灼地望着曼筠,宛如冰原中的狼瞧见了猎物。
曼筠本能地感到了危险。她向后退了几步,正想要走开,盛年颐却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突然就吻了上来。
这是曼筠第一次接吻。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来势汹汹。不容反抗的亲吻,令她瞬间就浑身颤抖,身子和腿都软了下去。
她推打盛年颐不动,便狠心咬了上去。但是任她将他的唇和舌都要咬出血了,他也不肯松口。
曼筠不敢太过用力,怕闹大了不好收场,只好松了口。盛年颐趁机又吻了上来,唇齿交缠,气息都变得湿漉漉的。
吻着吻着就变了味。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
曼筠的双颊上浮起一片不自然的红晕,衬衣被盛年颐从裤子中抽出,露出一抹莹白的腰,皮肤在透过树枝洒下的阳光中比牛奶还要馥郁芬芳,在满是落叶和落花的草地上就仿佛是掉落的珍珠。
盛年颐的手自衣服下摆中伸进去,准确地覆上了她的乳房。他的手因为常年用枪,手掌上布满了茧子,粗粝的皮肤划过曼筠娇嫩光滑的肌肤,带起一阵惊颤。
曼筠像是触电一般,浑身立马瘫软了下来。她像是一支被剪去双翼的鸽子,被人束缚在掌心,不得动弹。
“放……放手。”意识朦胧之间,曼筠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温保明虽然是所谓的新派人士,但向来对女儿的性教育极为保守。曼筠从小便被母亲教导要洁身自好,女儿家的身子极为珍贵,不能随随便便就便宜了她人。
即使盛年颐已经是她丈夫,但在这样的地方……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第7章 | 0007 上弦月(一)
曼筠的母亲出身江浙一带一个有名的望族,祖上曾出过状元和一品大员。后来逐渐没落,族人们读书入仕的不多,倒各个都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到了如今,已是方圆几里有名的豪富人家。
这样的家庭往往表面上都是鼓励子女留洋,学习洋人先进的技术和设备,好进一步管理家族生意,内里却是深受传统思想的浸润,对子女管教甚严。曼筠的母亲,舅舅,连带着几个表哥嫂子都是如此,但偏偏出了一个异类。
舅舅的二女儿从湘,一直在亲戚中小有名气。她聪明伶俐,才干出众,精通几门外语,在中学毕业后不仅考上了燕京大学,还是女子极为罕见的数学专业,后来又去了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深造,可谓是前途无限,风头无二。
但是在上了大学后,从湘开始参与了一些学生运动,并且加入了一些政党和组织,开始宣传“自由”“民主”一类的东西。她父母几次威胁要和她断绝关系,她都无动于衷。到现在,这位已经二十五岁高龄的表姐依旧未出嫁,也脱离了家庭,干着她口中的“革命事业”。
这也让从湘从亲戚们口口相传的优秀榜样,一下子沦为了声名狼藉的败家子。
曼筠对从湘的理想和抱负不感兴趣,真正让她记忆深刻的是对方对爱情和婚姻的评价,以及对于性的毫不避讳。
从湘常常谈论她交往过的男朋友,并且告诉几个年幼的妹妹,那一套“三从四德”“女子贞洁”的理论都是狗屁,她们应该尽情享受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被锁在那个空洞狭小的牢笼当中。
她会向妹妹们讲述她恋爱的细节,包括那些亲密接触的内容。在讲述这些时,从湘淡定自若,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伤风败俗”(舅舅语)。曼筠和几个年龄相仿表姐妹靠在一起,听得面红耳赤,既害羞又好奇。
这是她对性的第一次了解,也几乎是唯一一次。后来从湘被严令禁止向妹妹们讲述这些,母亲更是不准曼筠再和从湘接触。直到出嫁之前,母亲才再次含糊其辞地叮嘱了她有关圆房的知识。
在曼筠的记忆里,性应该是愉悦,刺激且有些危险的。但在母亲口中,这是一个充满羞耻和不安的手段,她作为女孩子,只需要被动接受就好。
这样矛盾的两种说法,让曼筠陷入了困惑和犹豫当中。
“曼筠……”盛年颐的唇贴在曼筠的耳朵上,炽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上,弄的她很痒:“你不愿意吗?”
曼筠沉默。她不知道自己的拒绝,是因为母亲的叮嘱还是因为对盛年颐的失望。她努力压抑着自己身体中燃起的欲望以及内心深处对性的好奇,竭尽全力地想要远离盛年颐:“我……我不会和你一起的。”
她悲哀地说道:“你已经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
盛年颐顿住了。
曼筠从小到大都是个很固执的孩子。她从不和别人争抢东西,如果她喜欢的洋娃娃被表妹看上,她就会送给妹妹,母亲想要再给她买一个同样的玩偶时,她则会拒绝。
盛年颐不知道自己在曼筠心里算什么。她从来都没有那么喜欢他,她也只是把他当作了那个属于她的洋娃娃毕竟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他们会成为夫妻。
“我没有,曼筠”盛年颐痛苦地说道,“你愿意相信我吗?我和白”
曼筠制止了他:“你不用解释。”她冷淡地说道,“我什么都明白。”
“不,你不知道。”
盛年颐忽然一个翻身,他压到曼筠身上,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其实早就在心里给我定了死刑吧?你根本没有想向我求证。”
曼筠吓了一跳,她细白的手指死死攥住盛年颐衣服推扯。
盛年颐似乎全然无知无觉,他捉住她的手,轻声道:“白绮梦不是白绮珊的亲妹妹。或者换句话说,她也根本不叫这个名字。”
“所以呢?”曼筠冷眼旁观道。
盛年颐沉默了半晌,接着,他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曼筠。
白绮梦的本名叫卓梦,并非白绮珊所宣称的那样来自她们的老家扬州,而是山西人。她出自一个书香门第,是完完全全的旧式家庭。她在十七岁那年,为了逃避家里将她嫁给一个傻子的命运,来到了上海。
她当时原本想着去震旦大学学习,但是由于太过匆忙,她在离开家的时候只带了很少的行李和一些首饰,还没等她参加入学考试,就因为旅费捉襟见肘而几乎流落街头。
也就是在这时候,白绮珊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