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1 / 1)

老太太揪着金麒的袖子,眼含泪花道:“在外许多年,也吃了不少苦头罢?你不说阿奶也明白,看?囱就肪拖?得了……回来就好,阿奶的麒哥儿可算是回来了!”

麒哥儿回来了,这家里主心骨就有了!

刘氏忙忙地打发人安排麒哥儿带回来的随从和行囊,殷切道:“这府上你独有一进院子,平日里白空着我也常命人洒扫的。你的东西你的人,都随你怎么使,短了什么只管跟我说,一家子别拘着。”

两个妹妹也在二门里等着金麒。

金?吹孀沤畔缚此?模样,形容倒是还好,除了大约是赶路太累的缘故,眼下有两抹青外,不论是体格还是精气神都跟从前在邺州时一样。

金麒抬起手,想像小时候那样给她个爆栗,可惜姑娘大了玩笑不得,只好作罢,便佯装嗔道:“妹妹瞪着眼瞧什么呢?”

金?粗晃仕?:“过年你还走不走?”

金麒摇头:“说不好,等朝廷旨意。”

金?床凰祷傲耍?金麒便去瞧大妹妹金蝶。他们才是长远三年未见,金蝶深深行了个礼,细看她眼角,隐隐带泪,废了麒哥儿好一通话来哄。

……

自打麒哥儿一回来,路家阖府庆祝得比给陛下祝寿还卖力,又是请戏又是设宴,一家子喜气洋洋眉开眼笑。

末了又提及儿女亲事。

路老爹冲麒哥儿笑道:“嗳呀……趁这会子她们姐俩不在,爹跟你透句实话――你母亲正给她两个议亲,个么京师中有啥子你瞧得过眼的公子,或者是同僚,赶紧先于爹爹透个底!自然了,咱们家也不是那等非官身不可的,只要年纪合适,品貌端正,八字相合,也就罢了,呵呵。”

路金麒停了一下:“议亲?这……我不是同您说过?。?两个妹妹的亲事等我回来再议,您这么操之过急,未免也太唐突!”

路老爹哼了一声,吹胡子瞪眼:“我听你的,那就晚啦――虽说我朝因出了个开国女帝,与前朝不同,女孩子及笄后停个三两年再议亲也不触律,可是蝶姐儿今年都多大了?再大留成老姑娘,上哪儿还有好人家求娶?还有这丫头,姐姐不出嫁能轮得到她?这不是活生生耽误她们的前程?。∧闳缃窆Τ擅?就了倒是有个好前程,她们攀个好门第难倒就不是?”

金麒连连点头,“是,是,父亲大人说的是,只是……”

“你可别‘只是’了,我还没说你呢!”路老爹挥挥手,只恨不得揪着路金麒的耳朵,嚷道:“你说说你也二十郎当岁了,大小是个五品官,一州漕司!说出去多给老子长脸!可你独自个儿回来了,你媳妇呢?都说男人成家立业,那你这业立得不错,家却没成啊――你想怎么着罢,我的哥儿!”

刚回到家还没香饽饽一天的路金麒:“……”

他摸摸鼻尖,大小伙子面对气得直瞪眼的老子爹,也少不得赔笑道:“我一个男人家,到底好说些,眼下是她们姐俩的终身大事,这可马虎不得,我呢也早有计议,容我后头慢慢与您说――您以为我着急忙慌地赶回来,难倒只是为给陛下祝寿的?。空獠徽?也要和您、和老太太、太太商议?。》判陌眨?儿子耽误不了她们姐俩前程的!”

这小子向来言出必践,路老爹心里安定了大半,嘴上却犟得很,“哼!老子倒要瞧着你给她们俩寻摸两个什么好的来!”

第94章

对于哥哥回京, 路金?绰?心欢喜,可君辞来了却不能见上一面,亦叫她满心焦虑。

这日, 麒哥儿赴部见了阁臣李仁卿, 带回一则大好消息:“为庆陛下五十整寿, 礼部于麒麟宫设‘遐龄宴’,取‘天赐遐龄’之意。遐龄宴上除了他国使臣,凡在京有爵之家、五品及以上官员, 都可以携家眷赴宴――届时咱们一家子都去!”

阖家老少听了, 无不欢欣雀跃, 尤其金?矗?直呼瞌睡来了有枕头, 可算解了她一桩心事。

……

是日, 十月廿五日,万寿节当天,内宫最东隅,紫极朝天阁。

精密的时刻钟“当”的一声响, 指向子时。小太监虾着身,轻轻挽起床帘, 唤道:“陛下, 也已三更, 该起了。”

御床上的敬德皇帝眼珠儿翕动,正陷入深沉梦境,无知无觉。

赶着来上值写起居注的新晋翰林院修撰、今科探花白徵正执笔侍立在龙床下,拧了拧头, 向里悄悄觑了一眼。

敬德皇帝自宣告歇朝起, 已经有大半年没上过朝、见过一次朝臣了, 今儿是万寿节,不管是论理还是论规矩,他都是要早起升舆,到兴泰殿接受百官敬献拜贺的。

只是这时候了还不见醒……白徵当修撰也才几日功夫,却也能从皇帝面相上看出他早已病入肌骨,却不见他召太常寺太医,反而镇日笃信黄冠,迷恋丹蛊,整个人易怒易喜,还有嗜睡的毛病。

如此想着,便见那位陛下钦封的朝天阁主、名唤若水的年轻道人从后殿施施然走来。他穿着一袭青色得罗,衣袂飘飘,径直走到龙床边上,从袖中取出一粒丹丸,轻轻放到敬德皇帝口鼻上方。[注①]

白徵眼疾手快丢了笔,一个跨步擎住若水手腕,抬眼怒视――这道人手腕细白,生得女人似的,却偏偏力气极大,也不知修炼了什么功夫。

若水粲然一笑,宛若菡萏初绽,然而那只手臂仿佛重若千斤,纹丝不动。

很快,嗅着丹丸香气的敬德皇帝悠悠转醒,熟练地捧住若水那只手,将丹丸囫囵吃下。

……

此时朝天阁外,皇帝的大驾卤簿早已列阵,由缇骑充当五卫,持刀、弓箭、麾、?J、等御仗,另有侍卫导引持着??扇、华盖,一时之间整个朝天阁广场上金帜猎猎,幡旌摇曳;更有一千个侍婢擎一千盏宫灯肃立,照得此方夤夜亮如白昼![注②]

皇太子裴宛业已穿戴好郁金冠带袍服,肃跪在阶下,等待皇帝起驾。

然而朝天阁里,皇帝才刚睁眼。

吃了丹丸,拿参汤漱了口,敬德皇帝尚有些眯瞪地望向窗外,慢声问:“几时了?这天都亮了。”

小太监忙回道:“回陛下,才打了三更钟,外头卤簿已备齐,就等着大驾请发呢!”

卤簿?大驾?喔,原来今儿是十月廿五,他过寿诞呐!敬德皇帝才回过神来,便张着手让太监更衣,又撺掇若水也去换了法衣,叫他一整天都随侍。[注③]

“隆德海何在?进来!”

一直侯在门外的隆德海应声进门,这位伺候了敬德三十多年的老臣朝皇帝行了个跪拜大礼,见皇帝正换衮服,不觉湿了眼睛。

他有许久没见过皇帝穿戴这身炽金狻猊睥睨的衮服冠冕了。

敬德皇帝扶他起来,笑笑:“你瞧瞧,朕又老了一岁!这人世间的规矩也稀奇得很,树越老越壮,人越老越衰,一年年生辰,一年年老去,如此可悲的事情为什么还要人巴巴地赶着来贺呢?”

隆德海摇了摇头,“陛下千万别做此想,您福祚绵长,臣子们和四方来使都等着吃您的遐龄宴呢!”

敬德皇帝摆摆手,撩起袍子一角,从御阶上走了下去。

……

敬德皇帝升了辇,叫起在阶下肃跪的太子,和蔼笑道:“你身子弱,和父皇同乘一辇,岂不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