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半山腰,说了两车话,金?匆怖哿耍?拉着姐姐拣了一处美人靠歪坐着,支颐看景儿。不大一会儿,周嗣音走了过来,三人便在一处坐着。
天上众星隐没,秋月如??;地上芳菲落尽,明灯千盏。
忽儿只听有人高喊道:“嗳,莫非那处便是观鹤亭?”
荷花池另一畔,矗立着一座六角重檐亭,灯火通明,有人把盏对饮。金?创舸舻鼗厣瘢?果真见那亭子外厢草木深处,几只红顶白羽的鹤正在低飞徘徊。
“那主位上的便是太子殿下罢?”
“按道理是他,快躲开叫我瞧瞧!”
“好不知羞,就叫你亲见了又怎样?难倒你还认得他不成?”
“我不认人,难倒还不认衣冠?。 ?
……
这般笑闹,委实有失体统,便有一个世家姑娘劝道:“好了,快歇歇罢。你们声儿再高些,旁人还没怎样,倒把那几只呆鹤给引过来了!”
众人一时都笑了,金?匆不嵝囊恍Γ?递给蝶姐儿一个眼色,两人便起身,周嗣音仍枉自发着呆,金?崔?了她一把,笑道:“发什么呆?咱们往别处逛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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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园中,太太们也三五成群闲游,话没说几句,便绕到前头。
一位夫人兴头头道:“殿下今年满十七了,正该纳妃的年岁,我听说前阵子还有老臣上疏议这事儿呢,如今怎么没个下文了?”
“谁知道呢,礼部那一套老例儿繁冗至极,兴许在选人了罢?”
众人便将目光落在礼部尚书夫人身上,尚书夫人哂笑道:“倒没听老爷说起过,家下里他是一问三不知。”
边上亦有人叹道:“凭他怎么选,我家姑娘早已与人下了聘定,明年就大喜了,也指望不上。”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东宫尚未纳妃,世家里有几个姑娘即便过了年纪,也留着尚未与人聘定,是什么意图大家心里明镜儿似的。
有明知就里的便笑道:“早先上疏的几个老臣,一时不知犯了什么太岁,忽巴拉遭御史监察,狗屁倒灶的事儿都拿出来申斥,明眼人谁还瞧不出什么意思?索性殿下未满弱冠,着什么急呢,也就罢了!”
……
此番言谈,刘氏自然搭不上话茬,听了半晌方才回过味儿来,原来在座那么多夫人背地里都争着当东宫泰水,亏她还为公主的一时青眼相顾而沾沾自喜,真真的是大年不知小年,鹪鹩不知鸿鹄![注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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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正是该散宴归去的时候。
马车从畅春门里出来,从万籁俱静走到锣鼓喧天,金?辞崆崽艨?窗帘缝儿,向外偷看去。
此时正值八月十六,仲秋节三天宵禁还未过,街肆上酒旗招招,灯火如昼。满大街都是猜灯谜烤月团的、炙羊肉煮混沌的、卖黄历兔儿爷的……人间百态,众生百相。
太太刘氏也看着窗外,笑道:“要我说,这才叫过节?。?先刚那府里,一大群人鸦雀无声的,叫我心里无端坠得紧!”
姊妹俩相视一笑,抿唇不言。
人多车马也多,一时将畅春门内外堵得水泄不通,恰此时,忽听外头有人拦车相问。
刘氏掀开车帘一角,见外头站着一位年轻女侍卫,提着一只喜鹊登枝的灯笼,瞧不出名堂,但那一身官服相当繁复挺括,与满大街巡察的南衙禁卫有异,人也精神伶俐得很。
车夫已回了主家名号,那女侍卫冲刘氏揖了一礼,问贵府二姑娘可在车上?
刘氏并未作答,因问道:“敢问大人台甫,在哪里高就?”
那女侍卫很是恭谨地回道:“夫人唤我柳儿便可,我任在十率府,左卫率将军职上。”
竟然是位女将军,怪道是这气度!刘氏忙赔笑一番,又问有何事。
柳儿笑道:“我瞧车上挂着灯笼,想京师姓路的员外家并不多,贸然碰碰运气,没想到运道这样好――眼下时辰尚早,想请二姑娘下来走走,一起逛逛?”
金?聪瓶?帘子一角,悄声与太太道:“太太应了罢,我与柳将军在弥腊时就同吃同住,在邺州时也幸得她一路相伴,我们是朋友呢!”
原来是她,刘氏恍然了悟,当初麒哥儿说要带妹妹到任上,一家子都不放心,麒哥儿回信说妹妹身边跟着一位极妥帖的侍卫,原想着是他府衙里不拘哪个吏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位气度不凡的女将军!
刘氏见她两肋下挂着一对鸡爪状的短刃弯刀,便知其勇猛可靠,哪有不应的,忙谢过柳儿一番,又叮嘱金?吹溃骸耙舶樟耍?你还见过这么热闹的京师呢!去玩一玩倒也好,只记得早点回来,街上腌?H人多,把纬帽戴上;再一则,少往人堆里凑,别叫人挤着你!”
金?匆灰挥α耸牵?戴上纬帽,扶辕下车,柳儿忙欠身来扶,一旁刘氏见了,不禁楞了一下神。
……
时值八月,满街金桂盛开,柳儿护着金?矗?走进热闹里。
金?闯?她道了句恭喜,“才几日没见,你又高升了!”
柳儿摸摸腰牌,很是自得:“因这一年在外缉查吏治民生有功,殿下嘉奖我的――你不知道,我老子临致仕也只是个虞候,我可是眼下就比他还高一阶呢!”
金?葱Φ溃骸澳俏仪业米鲆欢?,好好给你庆祝一回!只是我对京师不大熟,须得你说个地儿!”环顾四周,这条十字长街上就有不少酒家饭庄,前头最大的一幢足有三层楼,大红灯笼照着酒旗上三个大字:“醉仙楼”。
醉仙楼……
一时金?聪萑牖匾淅铮?柳儿瞧她神思惘惘,打趣道:“一年半载没见了,怎的这般情怯?”
“啊?”金?椿亓松瘢?纳闷她怎么就情怯了?不由顺着柳儿目光望过去,又怔住了。
街上桂花树下搭了一溜长棚,挂满各式花灯。婆娑灯影里,有人伫立,玉冠花颜,十七八岁的年纪,说不出的清隽俊逸。
……
柳儿拍拍金?矗?笑道:“我约了同侪喝酒,先走了!”
金?椿乖诜⒄?,长街对面的那人已款款向她行来。
她呆呆地看着他走近,忽巴拉心里发紧,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虽隔着纬帽,可她的眼睛却好像一瞬间更清明了似的,他的袍服如何摆动,如何行至近前,微微俯下身来,全都瞧得一清二楚,以至于周遭熙熙攘攘,人声嘈杂鼎沸,全都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