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神机箭箭杆上装有火药筒,射程和速度远比寻常箭矢,药捻燃烧时更是能带起一股硝烟,连排射出时火力十分强劲,有个俗号叫“一窝蜂”,是抵御骑兵的绝佳武器!
而如果在药筒上配置毒药的话……
“去军医大帐,随便找个医药过来!”
……
“将军?”
裴甯见来人:“果儿?怎么把你叫来了?”
白果儿笑道:“旁人都到火药处帮着填制神机箭了,就留我一人照顾伤员,眼下伤员不多,都在休养呢。将军,您有什么事要吩咐?”
这两年,裴甯亲眼瞧着她从一个只管行医不问俗事的闺阁姑娘蜕变成受人敬仰独当一面的军中医药,笑道:“喔,我是想问问,往那一窝蜂里装填毒药的话,是不是可行?”
果儿想了一下,答道:“一窝蜂箭簇上本就抹有乌头毒,如果是往药筒里填的话……说实话,将军,从前我也试过,只需要把毒药搀着铁屑往箭筒前端填塞,就不会有发射时伤害到自己人的困扰。只是……”
“只是什么?”
果儿悄悄上前一步,耳语道:“只是将军,这次是汪监军带着我们来弥腊的,一路谨小慎微,所带毒药不多,我瞧瞧查了一下,配的黑火药也没多少……”
“那也就是说,等这些窜天猴放完,咱们就干瞪眼,抓瞎了?”
裴甯气不打一处来,她自打十六岁上战场,就没打过这么捉襟见肘的仗!
忽的,只听周子衿遥遥走上来,笑吟吟道:“抓不了瞎,将军,活的财神爷来了!”
什么?
裴甯眸光一凛,回想起裴宛同她卖的关子。
晚秋时节,青年仿佛很怕冻似的,罩着一件很不合时宜的狐肷氅衣,峰毛柔亮,一看就价值不菲,担得起“财神爷”这个名号。
她回忆起旧时模糊的记忆,竟然是他……
“路金麒?”
红装将军逆着光站在女墙边上,十分英姿飒爽。
路金麒头微微低下去,深深一拜:“下官微末小名,不足挂齿。”
“你倒也不用谦虚,古雅榷场市旺如斯,有你很大功劳,我常在邸报上见李仁卿变着法儿夸你。”
路金麒恭敬笑道:“全仰仗着朝廷栽培和李大人的照拂教诲……”
周子衿忽然道:“你两个就不要再打官腔了!麒哥儿,你把带来的辎重名单呈上来,回头让将军设宴赏你!”
路金麒也装了好一会儿下臣,正好肚里都没词了,忙把袖中册子呈上去。
裴甯展开细看,越看眉目越舒,这回也不拿公主架子了,忙抓着他小臂:“塞门车、飞钩、黑火药……竟然有投石机,你有这玩意还跟我墨迹什么?赶紧的,立刻抬上来是正经!”
第70章
路金麒不仅带来大量武器军械, 还带了大量粮食、畜肉以及干净的水,两百多辆辘辘车衔尾相随,往渡鹤城中这么一走, 倒比将军们阵前讲话还振奋军心些。
裴甯举起一把弓身长三尺三, 弦长二尺五的神臂弩, 摩挲掂量:“军器司的手笔,”她看了看弩机底座上一溜儿小字,诧异道:“这是敬德二十一年铸造的那批……”[注①]
敬德二十一年, 太子从私库中拿出一百万两, 又从户部支借两百万两, 交给工部,以用作什么未知, 好些官员私底下都传是陛下假借太子之手兴建宫室, 为此麒麟宫与詹士府打了一个月的嘴仗。
却原来是用在这道上,父皇这锅背的着实冤枉了些。
路金麒拱了拱手,笑道:“下官只管给钱,旁的一概不知。”
那是, 微末小吏如何干私铸兵器?不过,仅凭太子和户部那点家当, 却也置办不下这些家当――
裴甯拍拍路金麒, 满目赞叹:“路公子, 从前倒是我小瞧了你!”
……
大量辎重支持,全无后顾之忧,裴甯守城优势发挥出来,几番击溃妄图想要攻城的塌它军。
周子衿趁着夜色不备, 率领一小队骑兵出城, 突袭塌它侧翼, 得手即停,与裴甯配合打得天衣无缝。
三日之后,塌它集中火力攻下城外水渠守军,往水渠里投下大量乌头,并放出滚滚毒烟,守城雍军不敌,被背水一战的塌它骑兵破开城门一角!
……
*
生活在渡鹤城里的弥腊人原本就不多,因战事撤出千余来户,牲畜却足足有上万,七王决议在国都西南边划出一片旷野,以供他们安歇。
于是在这一天冷似一天的初冬日子里,男人们艰难地搭起板屋抵御风雪,女人们精打细算着粮食起灶做饭,牛羊骆驼徘徊在在戈壁滩上啃噬着稀疏草根果腹,唯有孩童嬉笑打闹如常,仿佛不知离家的愁索。
……
“拿好,小心烫!”
“别急,每个人都有!”
刚出炉的热乎乎炉饼吸引了一大群孩童,路金?纯孀爬鹤樱?将食水分到一双双稚嫩小手上。她新学的弥腊话尚且有些夹生,却因笑得即真且甜,浑身透着股和气劲儿,收获了许多怯生生的谢意。
眼前的弥腊小姑娘约莫四五岁,有一对湖蓝色的眼珠儿,像喀拉尔山下那些不知名的海子一样深邃美丽。只是瘦得惊人,麦穗状的头发乱糟糟敷在脑袋顶,羊奶白的小脸因为缺水洗漱的缘故,脏兮兮的,活似个花猫。
小花猫捧着炉饼狼吞虎咽,冻得鼻水流出来也不甚在意,下意识抬起胳膊要抹掉,却只感觉鼻尖一暖,随即柔软的织物覆上来――
“哪里能这样胡乱擦……天越发冷了,穿得这样薄,不怪孩子感冒伤风。”[注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