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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雅榷场不仅有大宗绢丝马匹交易,近日也有不少独自来赴市的贩夫贩妇,他们大多卖些自家山珍皮货,吃食零嘴。
声色各异的吆喝声,叫卖着驼肉糜,天鹅炙,葡萄酒,还有各色奶食肉干。
七八月间,正是做干酪的时季,榷场里有一位塌它阿嬷,她每逢上旬开市,都牵着驮马,带着陶罐,来这边卖现晒的干酪。
眼下太阳正中,正是炙热无比的时辰,路金?次抛拍涛抖?就寻来了,来到她的摊位前,用不甚熟络的塌它话打了招呼,阿嬷展开晒得通红的笑脸,递给她一个木胎银盘。
此刻太阳下烤酪,酪上浮起一层皮,阿嬷长筷子一挑,轻轻揭起这层奶皮儿,挟到金?吹囊?盘里。[注②]
金?葱⌒呐踝牛?吹散热气,吃得眼睛都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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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行,就是谢娘子的金饰摊。
这一年,谢娘子不仅借着麒哥儿的光发了笔小财,还在榷场置办了一个摊位,卖自己的手作。
“这活轴手艺做得不错,很机巧。”金?茨闷鹨恢怀嘟鹎嗦塘鹆е槭诛戆淹妫?对谢娘子道。
“我从弥腊老师傅那儿偷师学来的!”谢娘子俏皮笑道。
弥腊人擅做金银器,錾刻功夫虽然有南北之别,但好些工艺以及纹饰花样,确实与大雍的有着迥异差别,就拿这些细小机关来说,其中精巧绝妙之处连谢娘子这个老打金师傅都要刮目相看。
“不过,錾刻手艺就差上许多,他们所造金银器要么祭祀,要么起居宴客用,终究是拙朴有余,秀雅不足。”
谢娘子拿了一支鸡心簪子,比着金?赐飞洗鞯模?“瞧瞧,远不如咱们自己打的得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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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两个月金?垂?生辰,因是十五岁及笄之年,麒哥儿好一通忙活,特筹备一场大宴,又因家中太太不在,身旁也没有个族中长辈,他便托谢娘子为妹妹绾发及笄。
这簪子便是金?醋约夯?了小样图,同谢娘子两人一起打的,麒哥儿还又贡献出五两黄金,叫她打了一对缠臂金――如今在古雅,金?聪泊┱?袖衣裳,缠臂金松松缠在臂腕上,行动间叮当作响,听着就有钱,心里敞亮![注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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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凑?猫在金饰摊后打络子,小燕儿手里捧着两个信匣子,兴冲冲地走过来,又有一小厮,肩负着一口大箱子,缀在她身后。
“刚回来几支商队,带给大哥儿不少信匣子和货物,这些都是指名给姑娘您的。”她把信匣子撂下,舒了一口气:“这一年到头,总也有三两封信从京中寄来,可算有盼头!”
金?雌?刻也等不及,忙撂下手,拆信,头一匣信是京师里姐姐金蝶寄来的,另一匣却是君辞从弥腊寄来的。
先打开家书,薄薄两页桑麻纸,金蝶脾性冷清,连家书也写得并不热络,只说了老太太仍在浣州将养,太太开春偶感风寒,幸而吃了几副汤药,现已痊愈;老爷又在京师开了间铺子,每日尽有盈余,叫她全然不必惦念家里。
她很快看完,小燕儿不识字,在旁边催着问:“家中可好?老太太可好?老爷太太可好?”
金?锤ё判偶悖?轻轻道:“家里上下都好,不过凭姐姐的脾性,哪怕家里果真出了什么难事,她也不会多说话。”
“也是呢,咱们天高水远的,就算有什么难处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金?吹屯房葱牛?那信上最后有两句话:
“也不知现今???瓷沓こ叽纾?比对着去岁身量,放长一捺,为你置了两身冬夏衣裳。北境苦寒,聊表太太慈心,盼早归。”
箱子里头就是从京师家里送来的两身衣裳并一些零碎布料,小燕儿拣出来一看,道:“这身葛纱的不应季,这件?}襦倒来得及时!北境的夏天一过,天就一天冷似一天,约莫下个月就得落雪,正是该穿棉的时候了![注④]”
金?匆驳溃骸俺米耪饬饺仗烨纾?得空把那些压箱子底的大毛衣裳来都拿出来,痛快晒晒方好。”
小燕儿应下,又笑道:“老爷又开铺子了?这已经是京城里咱们家开的第二间南北商行了罢,原来当初大哥儿北上打的是这个主意?他在这边筹建商队,老爷在京师里开商行,一里一外都是咱们自己家人周转,肥水不流外人田呐!”
金?窗鸭沂樵?信放回,慢慢解释与她听:“也不止麒哥儿这么做生意,小燕儿,你发现没有?其实这是一条商路,一条连通大雍京师与北境三国的路。古雅榷场的货物得以通过商队运往京师,而京师,是连接大雍东西南的枢纽,东边的珍珠,西边的草药,南边的绢丝,等等全都可以从京师出发,来到古雅。”
“是啊,这比早些年大哥儿和老祖宗们冒着风雪,在北境挨家挨户收地毯好多了呢!”
“现如今何止地毯,这边的织锦马匹,山珍野货,皮毛金银器,哪一件不是京师里那些老爷们喜欢的?”
她每说一样,小燕儿便喜滋滋地点头,抚掌赞叹:“这回好了,咱们家不怕不起势。说句打嘴的话,当初朝廷缴了全部路氏商号的时候,婆子们还说,说……”
“说什么?”
小燕儿难得吞吞吐吐,把金?炊记葡∑媪耍?笑道:“说什么了,值得这么藏掖着?”
“说家里柜上都揭不开锅,太太要发卖我们这些小丫头呢!”
原来是这话,金?刺?了直摇头,“终归是主子作了事,哪能牵连你们也遭难。若果真家里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别说老爷,就说麒哥儿他也会做主给大伙儿解契,一并放回家去,哪里会发卖你们?”
“正是这话呢,所以我一听就心火直冒,叫那起子嬷嬷打嘴,再没让她们浑说了!”
……
主仆俩说过这茬,金?创蚩?第二份信匣子,君辞寄来的信就很长,写在切割整齐的雪白桦树皮纸上,厚厚一叠。
君辞不善文言,通篇全是心思流露,长篇大论的,读来却不费神。
“君辞请我去弥腊小住?”
小燕儿诧异:“去弥腊,为着什么去?”
金?唇?那信颠来倒去看一遍,摇头:“为着什么她倒是没说,不过我们也有一年没见了,离得不算远,去瞧瞧她也无妨。”
小燕儿摇了摇头:“这马上要入秋了,天要冷下来,大哥儿能答应?。俊?
金?匆惨蛘飧龇赋睿?当下杵着手支颐,眉头紧锁。
谢娘子听她们主仆闲话一通,也没议出个所以然来,从旁道:“我瞧着不尽然不答应,这阵子榷场不安生,隔三差五就有几股塌它流民袭边!你们没瞧见,那位李大人脑袋顶上都快冒烟了,现在榷场四周每日都有边民抬筐拉车,打?t望台呢!如此多事之秋,送你们出去也好。”
金?聪肫鹄戳耍?也忙小声道:“麒哥儿早两日前还跟我说呢,兴许很快就要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