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分钟邮箱响了一声，章献淮以为是助理的回复，没想到点开是调查员发来的邮件：

“章先生，已确认林冬迟工作地点及居住地。地址为：H市新连街道……”

章献淮此前派去的人用公司的名义问了几次都没问出什么结果，大姨和表哥始终说不清楚林冬迟的近况。

正因如此，章献淮更叫人盯紧他们。

即使有那30万，这家人也少了每月额外的「生活费」。贪婪的人永远学不会满足。

30万说多不多，除去治疗肾病的费用，剩下的终究难以填住那张以恩为名不断吸血的嘴。

果然，调查员跟着他们得到了林冬迟的消息，不过是从一直被忽略的林冬迟表妹那里。

表妹在读大学，平时住宿，所以调查员之前几乎没碰见过她。

这回正好表妹周五回家，在楼底下快递柜取件之后，她先是看了眼周围，再去垃圾桶旁拆了好半天快递，把东西放进包里收好才上楼。

调查员直觉不对劲儿，等人走后去把包装翻了出来。

上面的信息被表妹用钥匙划了很多道，但是能隐约看出部分一个H市开头的地址，寄件人姓林。

章献淮查收邮件以及附件中工作地点的照片时，几个月来第一次心跳得如此之快，即使那上面压根儿没有林冬迟的身影。

H市的汗蒸、温泉、拥吻、彻夜性爱……那里有林冬迟喜欢的东西和记忆。

昼夜更迭，原来小松鼠生活的森林入口一直停留在那个夜里。

林冬迟下班回家，边爬楼梯边摸羽绒服口袋深处的钥匙。虽然灯一直亮着，他还是用脚跺了下，心想今天楼道的声控灯好灵敏，然后抬头就看见站在家门口的章献淮。

很突然，很不真实。

章献淮身着黑灰色大衣，什么都没带，站在那里正要拿手机给谁打电话。

见到林冬迟，章献淮放下了手机。

四个多月，一百来天，章献淮躺在床上无法入眠的时候想象了无数次与林冬迟重逢的样子，他靠这些未发生的画面来说服自己要耐心等待相见。而真的见到面，他所想象的激烈反应并没有发生。

章献淮比想象中平静了太多，只是眼睛死死盯着林冬迟，脑中仅有一个念头：要确保接下来的每一秒钟林冬迟都在视线范围之内。

他害怕。怕这是幻觉，更怕林冬迟再次消失。

章献淮向前走了一步，喉咙干哑，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发出声音：“林冬迟，不是叫你在家等我吗。”

声控灯灭了，林冬迟赶紧又跺了一下脚，手指抓到个冰凉的钥匙。

要进去吗？可他不想让章献淮进屋。因为紧张、焦虑，而且一想到某些事情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就会被打乱。

除此之外还有个更客观现实的原因他的住所太小了。

林冬迟租了个一室一厅，自己住着绰绰有余。H市不比S城，租房没那么贵，尤其这种老居民楼，交通和租金都非常合适，总体来说算很不错。

但这些不错都是相对他而言。

林冬迟不希望被章献淮看见真实的他过着与他们如此天差地别的生活。

章献淮如果看到，以他挑剔的性格，那些日子剩余的美好印象会被通通碾碎掉吧。

他们不能一直站在门口。

林冬迟无奈开门的时候手微微颤抖，内心大声拜托着章献淮别看不起也别嫌弃。

拜托，千万不要，储存的那些欢愉没剩多少了。

进屋后，林冬迟的坐立不安写在脸上，怕被看出来，所以脱外套时他也把头低着，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的确是做了错事。

见他这样，章献淮忽然非常生气，他伸手用力托起林冬迟的下巴，沉声重复了一遍：“叫你在家等我的，为什么不等。”

不仅没等，还撒谎跑了。

林冬迟一个人藏在拥有珍贵回忆的城市，把所有的聪明都用在逃避感情上。甚至……甚至乖乖答应林措永远不会再出现。

凭什么这样答应，章献淮太想问他，林冬迟，凭我和你之间难道从来都只算交易，你有什么资格如此定义！

林冬迟被迫对上那双眼睛，于是花了几个月时间修补的心脏瞬间绷线，酸痛得不行。

章献淮眼里满是血丝，林冬迟看不下去，想扭过头不再看，却被强硬拽了回来。

他心虚得要死，只好像之前那样，努力装出轻松的语气回答说：“因为那不是我的家啊。”

“林措回来，我的任务就结束了，留在那里等你算什么事儿？放开吧，你现在这样做很没有意义。”

如他所愿，章献淮放开了。

林冬迟心里反而难受起来，他像只受惊的动物，重获「自由」的同时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为掩饰不舒适，还侧过身去拿桌上的水壶倒水，用看似自然的动作继续伪装。

章献淮盯了他一会儿，倒是轻笑出声：“林冬迟，你还是这么喜欢撒谎。”

他把大衣脱了下来，门口的衣帽架小，他便将衣服盖在刚才林冬迟挂的那件羽绒服外面。

“啊？”林冬迟顿住，没再继续倒水。

章献淮走过来，如同那两件衣服一般从背后紧紧抱住他，说：“明明不舍得走，为什么不敢承认。”

“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