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忍辱负重”,长澜若有所思,却非真有思虑,而是暗中笑他这人心高气傲,竟能骚首献媚去讨好他人。

裴凛玉却是得意:“怪你肤浅,不知处处把玩的乐趣”,说罢一顿,颇觉多嘴,专心喝起膏水。只是又想起什么,眼带嫌弃地又哼:“他们与我虚情,处处觊觎我这后颈,妄想收我为囊中之物”

长澜叹息:“凛玉”,顿了顿,“……你可想过你母亲是真心喜爱你父亲,只是你父亲伤了她的心,叫她迁怒你。我想她找童养媳与你是她知你厌她,想寻人照顾你”。这个人必须是有求裴家,此生不会也不敢背叛。

原以为他要言语嘲弄这不自量力的揣测,不想是出奇的平静:“谁会知晓其中原由。那人死后她便去庙中修行,清心寡欲,究竟哪般也与我毫无瓜葛”。自他有认知以来,那女人一门心思与人争宠,就是那人从不看她一眼,也要打扮的花枝招展,日夜翘首。更甚为博那人欢喜,将毫不相干的人……

长澜见他神色微闪,眼中厌嫌更甚,不禁干笑着转了话头:“离开此地后可要回裴家?”

“自然是要”,顿了顿,与他四目相对,“你若再不识抬举,日后可无回转之地”,双目灼热,意外的认真。

“我可否将此想成是你要与我相好?”

裴凛玉笑:“自作多情”

“是你嘴硬”

“随你……”裴凛玉还想笑他多情,忽觉身子颤软,四肢乏力,同时诧异地抬眼看他,无奈头晕目眩,看不真切。

长澜平静地看他伏在案上闭目沉睡,敛容叹道:“公主尚是池间囚鱼,有心无力,如何救得你我。是我自作聪明得此劫祸,只求日后再无羞愧”

“裴凛玉,祝你一路平安,不起波折”

七月初八,有人急行匆匆,在转角处与谁人碰肩相击,狼狈倒地。那人在看清对方时顾不得抱怨,着急道:“公子昨夜未归,小少爷从昨个开始高烧不退,啼哭不止”

裴凛玉眉心微蹙,快步往回赶,同时敛容沉声道:“无用”

刚进宅院,裴凛玉见有一人立在院中,不禁冲那仆从问:“他为何在此?”

“久寻不到公子,小的们只好去请大公子……”

裴漠竹正叮嘱下人,瞥见裴凛玉回来后当即道:“他已退烧无事,刚睡着”

裴凛玉心中一沉,问寻他的仆从:“不是说高烧不退?”

“小的出门寻了公子两个时辰,这……”

裴凛玉抬手示意他停言,略过裴漠竹存在,直直往房中去。见小人闭着双目,面色红润,不时从小唇中哼出呢喃,安然熟睡,悬着的心这才松落许多。询问照顾的奶娘才知,昨日乞巧灯会,小人闹腾着爬上屋顶看了许久烟火。

裴凛玉敛容问:“他怎么爬上屋顶的?”

“是大公子带他”

裴漠竹仍与下人交谈,扭头见裴凛玉气冲冲走来,刚有惊疑便觉凌厉拳风直面而来,一定神,只见拳头停在眼前。

“我说过莫再靠近他”,裴凛玉收回拳,冷冷道。

裴漠竹不怒反笑:“我是他大伯,若真如此,只怕他伤心失落”

“他爹回来了,用不着你”

裴漠竹叹气,才知他是介意小人亲自己而不亲他毕竟是自己抚养小人至今。

“凛玉”,裴漠竹想起什么,“昨日你又去与江家人周旋?想不到有朝一日凛玉也愿在商道着心”

裴凛玉哼道:“与你何干”。他以往对商道漠不关心,如今从头学来难免吃力,好在人是聪颖,总归得有收获。

“对了”,裴漠竹遣退下人,从袖中掏出两张纸来,“这是父亲逝世后你应得的家产”

裴凛玉接过细看,眉心微皱,“为何两份一样?”

“契书不得涂改,想你再思虑些可要将名称更改”,顿了顿,“那时你说要将所分家产全与他时,我着实吃了一惊,现下独这份未有着落,其他人虎视眈眈,若再不烙上这人手印……”

裴凛玉冷哼一声,将未有落款的契书还他:“你将名写上裴晓,待他醒来叫他按印就是”,说着又低头细看早有落款那份,目光停在名上半晌,转眼将其撕毁丢弃,直步回房。

明明先前还不许他再靠近小人裴漠竹无奈叹气,扭头看向撕碎的契书,视线不自觉停在被撕去半边的名姓上长澜。

裴漠竹想起那人模样,不禁又是一声叹息。两月前身负缉令的裴凛玉回到裴家,同时有份官文传遍大街小巷公主遇险一事是驸马原配心有怨恨,与人谋划嫁祸于他,如今沉冤得雪,受赦归家。宫中倒也借此解了公主与他的姻缘,再无瓜葛。他回来后闷在房中数日,一言不发,想是受了委屈难有抚平。

裴漠竹望了望院中紫薇,抬手接起落下的小瓣粉花,在掌中细看半晌终于转身离去至于长澜后来如何,他自然一无所知。或许是如传言被秘密处决,罪有应得,又或流放他处,苟且偷生。不论哪般,皆如泥中枯叶,无人知晓。

八月初三,裴凛玉带着儿子搬离裴家,于一处豪宅入住,只是没过半月又行搬迁,在一处算不得奢侈的院落安住。除去有人按时送膳,竟未雇用一人照顾。

日夜轮转,不觉又过数月,天高云淡,叶落知秋。

“阿铁……我要那……那个洞西”

裴凛玉正专心查看账目,抬眼见粉雕玉琢的小人从房外奔来,只得无奈发笑,展臂将其纳入怀中,问:“晓儿要什么?”

“葫芦,要葫芦”

裴凛玉细听才知是有卖糖葫芦的小贩在外侧吆喝,叫他生出馋意。笑了笑:“阿爹带你去买”

第七十八章 章节编号:7026808

裴凛玉追了两条街才追上那小贩。小人得了糖葫芦开心得不行,刚拿入手便迫不及待舔舐起来。裴凛玉环臂抱着他,心生无奈,连连喊他莫将衣物弄脏。

近来有些小户很是不安分,把持他接手此处产业不过一月,明暗两套叫他吃哑巴亏。本就疲累不说还要顾这不足两岁的小人,好在小人尚是乖巧,除去贪吃并不折腾。

虽能扔与裴漠竹看顾,却怕他再长大些后全然不认他。早已亏欠这小人许多,自然不肯放手。

“这不是裴少爷吗?”

裴凛玉顿住,抬眼见一人立在跟前。敛容道:“原是展医师”

展济世极不爱小孩,见小人将糖葫芦舔化成浆后黏在手上更是一阵恶寒,哼道:“若叫那人知你这般,不知会是何心情”

“医师无需在我跟前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