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何处?”

裴漠竹愣住,想这对何事都不关切的人竟会询问,不免生些好笑。

裴凛玉见他摇头,心中一沉,不愿再多与他口舌,转身要走。

只是裴漠竹又叫住他,迟疑一番忽然释怀什么地笑问:“我想知长澜是使了什么法子,果真叫你整月不入花楼”

裴凛玉愣住,双目疑惑,后知后觉什么:“是你叫他拦我?”眉心一时皱得更紧。

裴漠竹见他吃惊,恍然大悟什么,轻声叹道:“原是只要不告知你是我所嘱”,说着又是叹息,“一月前与我交好的于大人暗中告知我,京城遣人来查人口被贩至花楼一事,想来若是为真,那楼中常客便要跟着受牵连,你为裴家子嗣,自是不能对你置之不理,叫你受些刑苦”

前些时日郡主确是暗令严惩许多嫖客裴凛玉哼笑,暗道难怪那人会突然求他,原以为是他寂寞难遣,想学人使些手段好与他纠缠,不想是这般原由。

只可惜他不知自己是为郡主谋事,所做劝阻不过多此一举,劳费心力。

裴漠竹见他不为所动转身又要走:“长澜离去理应顺了你意,你怎还任性不肯听进什么?他也早有为你另寻妻子之意,也说你与郡主是为佳人才子,天作之合……就算你并非全然喜爱,但也该有考虑打算,若为郡主仪宾可谓大有好处,你……”

“只怕是对裴家大有好处”,裴凛玉背对着他冷笑,“你自诩是我大哥,可你当真有半点大哥作为?裴漠竹你还是想想那日被你害死的亲生骨肉吧”

裴凛玉离开后又想起近日来长澜异常,想他原是早有打算,不禁生出嘲意这世间只怕寻不到第二个如他般反复多变之人,一面悲伤多情地与自己讨要欢好,叫他信以为真,舍了些怜爱,一面又处处谋算暗想离去,全然脱身。

裴凛玉站在院门前又想起两个时辰前长澜的情深意重,顿觉无名怒火又有升起向来是他把玩这些虚情假意,他长澜区区一个童养媳怎反倒敢来玩弄他!

裴凛玉正有怒火,忽有一个不知哪院的下人路过,那下人面容清秀,年岁不过十七,在见到他时先是一愣,视线旋即含羞侧开,慌忙行礼。他娇羞地急步离去,心口为这片刻对视砰砰作响。

不想刚走两步,忽被人扼住手腕,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拦腰抱往院中。

“少爷……”下人受宠若惊,不敢抬眼看他,恍惚间只以为做梦。只是这梦着实真切,叫他似听见那梦寐以求之人的胸前跳动。

不多时那院中主房便有阵阵低吟传出。

第三十三章 章节编号:6781208

和离一事很快传遍裴家,裴凛玉虽不关切他人如何谈论,可听入耳后到底是有烦躁,索性寻了借口向账房要来银钱搬出去暂住。

小院选在人少地段,奔波了两日总算置备完善,入住时嫌人多嘈闹故只带两人伺候。之后他也并未闲着,白日在房中大睡不醒,到了晚上却如以往游于花楼。

明面上是解了姻缘后逍遥快活,实则如以往观察郡主疑心之人动静,又或推杯换盏间套些在大户谋生的门客话语,总之又与先前得了口信躲过郡主重罚的一些纨绔子弟打成一片,犹如醉生梦死,坐吃空山。

短短几日过去,裴凛玉眼见街巷张灯结彩,小贩络绎不绝,才知明日是为除夕。

郡主虽有打算留于此地,可这几日到底是要回京与太子同度佳节。裴凛玉见院中下人思念心切,索性许了他们几日年假,自己在花楼中租下一房间暂住,若有闲情还能唤来花艺伺候。

总之绝无可能回裴家。

虽是除夕却仍有恩客在楼中耍玩,一富家子弟听闻裴凛玉在楼中暂住便遣人将他请来与众等公子同乐。

裴凛玉正觉无趣,索性出席听他们夸夸其谈亦或争论不休,反正不失为趣。

“对了,你们猜我前两日买到了什么?”那众公子中喜爱显摆的赵公子忽然扯着嗓子道,接着也不卖关子的从身后抽出一画册。

众人见画册全然展开后登时惊叹不已。

“这……这可是连怀升大师的真迹,《八仙过海》图?”

“早闻大师真迹失落他处,你是如何买得?”

“赵公子果真好运气,竟能买下这等真品……赵公子是向何人买来,那人可还有余宝?”

裴凛玉虽自顾饮酒不为所动,可双目却忍不住落在画册上,心中刚叹这竟是真品时忽见画中何仙姑尾指微翘,顿觉身子一僵,愣在原地。

同时那得了吹捧的卓公子竟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嘴角上扬露出讥嘲,道:“能得这画还得多谢裴兄的夫人,若非夫人忍痛割爱”,说着一顿,假意醒悟过来什么:“瞧我这记性都忘却已是不能称为夫人,还请裴兄莫见怪”

裴凛玉哼笑,这才明了所谓邀约不过是想羞辱。可他无意这些,叹息一声反倒发笑:“见怪倒算不上,只是我记得这幅真迹早存入宫中受人保管,又怎落入常人之手……可惜了赵公子这一腔热爱”

赵公子一愣,见他神情自然点到为止,顿时皱紧眉心,恼羞成怒:“你所言何意?”

裴凛玉却不说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告退:“何意都无,还请赵公子恕我无礼,在下还有要事不便多留”

裴凛玉说着也不理会他气急败坏,悠然回房。只是脑中仍是对那画册的疑惑为何他年少时仿造的假画会在长澜手中?

他自幼学画,十二岁便能仿画以假乱真,有段时日更是极爱仿假,就是拿假画去典当也无人识破,也是心间骄傲使然,叫他常在画中留些自己的痕迹,那何仙姑手握金莲的尾指便是他有意修改又不叫人识破的得意之处。若不是此,他段不能想起这陈年旧事。

只是那假画早因他一时玩趣随手卖与他人,也因此惹了祸端,长澜又是如何得它?

两日前……裴凛玉又想起赵公子所言原来他仍在城中。

除夕守岁甚是吵闹,裴凛玉在房中闭不能寐。开窗便见数不清的烟火升入空中,响彻云霄,将行人街巷照的闪闪发亮。锣鼓声从城南游至城北,期间又有小股行队汇合,人声鼎沸,乐此不疲。

也不知他们为何对此事热忱。裴凛玉心生无趣,想及不到深夜是不停歇,索性也穿衣出门跟入人潮。

只是到底不爱热闹,没跟几步便心生退意,寻了较少人的路径独自闲步。相较那拥挤人群,这处确是冷清。

裴凛玉正走着,忽听某处传来隐隐吵闹许是有人行霸,裴凛玉本不多善自不会多管闲事,便视而不见继续行走。

只是刚走几步又听吵闹声停,正觉好笑时忽见有人从身侧巷中走出,两人四目相对。

长澜未料会见他,顿觉心间错愕,只是片刻又释怀起来,转身就走。想他们已无瓜葛,何需为这撞见感到难为情。

裴凛玉眉心微皱却不说话,走入巷中才知竟是几人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其中便有与人炫耀反被折面的赵公子。

正往住处去的长澜无奈叹息,转身看着跟来的人,笑问:“你跟我作甚”

裴凛玉见他神情淡然,不禁心中一沉,旋即哼笑,开门见山:“你从何得来卖与他人的假画”

长澜一愣,恍然大悟,笑道:“……那画并非我所卖,是不慎被人偷去后,又被人假借我名脱手出去”。那窃贼许是趁佳节在即,人多事杂未必会被留意,又见他是从裴家搬出无人照应,故趁他不在时偷走。典卖时又怕被追问是何处得来,只得说是他从裴家带出他人听是裴家定先认定是为真迹,哪里管它到底是真是假。

也不知他怎就倒霉,遭人偷窃就算了,那得了假画的买主反倒寻他报复如此快被识破倒是意料之外。长澜只以为是被鉴出假,却不知是被裴凛玉提过一嘴后叫人知晓确为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