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凛玉见状却笑:“这诗于我可无深意”

长澜也笑,将其拿起换成新纸:“权当我忽然忆起”。这诗含情带意,自然不似他们二人。

长澜以为裴凛玉仍要逗留几日,不想当晚便与他回了裴家。

院中下人见长澜回来便告知他正午时有一人来寻他。还未细问便听一人声起,长澜看去才知竟是礼晚。

“等候了两日终于等到长澜你”。礼晚一身青色厚衣裹体,眉眼含笑,叫人生疑。

长澜想起数日前裴凛玉所言,不免心生警惕:“你来作甚”。说着又遣散下人,独留两人在院中。

“来求你”,礼晚开门见山,眼中笑意不减,“因为我知道你的秘密”

长澜一愣,颇觉好笑:“秘密人皆有之,与其求我救你倒不如去寻大公子,反正这孩儿也是裴家血脉”

他料礼晚是不愿大公子遭受污名,可他也未必愿意掺和这等杂事。

礼晚似早料他不愿,便是笑道:“可我知的是你数年前杀过一人”

长澜身子一僵,还未开口又听他道:“我知你喜爱裴凛玉,可这秘密若被知晓只怕……”

长澜这才回过神来,只是神情淡然未有迟疑地出声打断他:“他并非在乎之人,况且全凭你三言两语又有几人会信,我反倒可以寻个缘由杀你灭口”

长澜眼中坚定,未有妥协他虽处事不多但也不怕这等威胁,况且礼晚比裴凛玉还小上两岁,做事虽有胆量却未必周全,只怕虚张声势,不足挂齿。

礼晚见他转身要走,一时神情微动,似有绝望:“我十四岁入的裴家,当初说好会向裴老爷赎我的薄情郎早不知在何处娶妻生子,我知本该如此在裴家过活也本不该觊觎大公子……长澜你可知这芳年华月里我日日所受的是何煎熬?”

“我确是不该为贪一时欢情去勾引大公子,可我又有何错?你与裴凛玉皆说去寻他便可保得半生无忧,可他连那夜是谁都不知晓,我又如何求他保我孩儿?”况且人总爱守着一丝尊严擅自逞强,他又怎敢去求那人予他一丝生机。

第十四章 章节编号:6738286

长澜摇头他又能如何助他?这世间受苦之人数之不尽,他如何救得又如何自救?

“你这般我也不会帮你,况且就是逃脱又如何算计以后?”裴家最忌讳枝离叶散,妄图逃脱的不是被找回折磨的只能自断,就是颠沛半生流离半生,最后也难逃自断宿命。

“你大可将孩儿流弃,何苦”

“若真能痛下手我又何必求你……”礼晚说着忽然跪下,连磕三个头,“这五年行尸走肉的日子我已尝过太多……我不似你狠心,也不似你能全然脱身,等再过半月就要显怀……”

“长澜,”礼晚抬头看他,眼眶湿热发红,热气从颤抖的嘴唇呼出,“我求你,我真的求你,这五年我从不知晓何为明日也浑浑噩噩满不在乎,是大公子予我关怀,赐我重生,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再如以往那样过活了……”同时又连磕数下头,周身激动颤抖。

长澜心底发沉,竟是迟疑犹豫他若能救得倒是早已自救。可要袖手旁观……竟有些飘忽不定。

礼晚知他犹豫,连忙道:“不用多勉强你什么,我自会打算逃脱后如何过活,我只求你想办法让我离开裴家”,顿了顿又道:“这四年里我从未对人说过你的秘密,因为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一样身不由己”

长澜似回忆起什么,神情微闪,只是片刻又恢复平静若说一样他却是自求入的裴家,可要说不一样两人又皆是作茧自缚。

长澜叹息一声,抬眼望那月前浓云。“听闻城中有一小姐染上冬寒去世,裴家深院主仆颇多自是不能人人顾得,有一俩妾室受了冷落得此寒疾也是在所难免”

礼晚愣了一下,连忙又磕三下头。“多谢夫人”

礼晚前脚刚走,长澜一转身竟见裴凛玉立在暗处,双手环胸,似是偷听许久。

裴凛玉也不拐弯抹角,看着他直言道:“你还真是多管闲事”

长澜淡笑,四目相对:“孩子毕竟无辜”

裴凛玉也笑,双目灼热带些嘲弄:“那你杀的那人可曾无辜?礼晚所说我可听得一清二楚”

长澜未有惶恐惊骇也无辩驳,只摇头将视线移至他处,道:“万般皆命,是他不该出现”

“杀人偿命,你是如何躲过追责又可曾后悔?”言语虽是质问却非关切这人处事从容不似见惯生杀,若真曾谋人性命确是叫人惊讶。

长澜却是神情平静:“我能安然便是我的造化,杀人之思也非一时兴起,谈何后悔”,长澜笑着,“凛玉,你权当不知可好”

裴凛玉最不爱他这般似笑非笑,索性哼笑着转身离去。“随你”

“不过我不是没有警告过你,这裴家各院眼线颇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第二日天还未亮时忽然落起雪,叫院中昨日刚融尽浮冰的水缸又结厚厚一层,只是晨膳后又做天晴,喜怒无常

长澜见裴凛玉在房中贪睡便独自去医馆行昨日答应礼晚之事。到医馆门前恰巧撞到一匆匆疾行的人,待抬头看清,长澜不禁生些惊讶。

这人面容俊秀,眉宇和善,气息微喘,脸侧挂有急步后的嫣红,衣裳干净素雅,肩上斗篷随他动作抖落新雪。男人与他四目相对时也露出一丝惊讶。

长澜见他吃惊不禁想起昨日冒犯,连忙率先礼敬道:“见过公子,方才可有弄伤公子”

男人反应过来却是握拳道歉,言语颇快:“原是公子,在下昨日那般对公子不敬不想今日又有失态,还请公子见谅,也请公子原谅我昨日无礼”

长澜一愣,不想自己昨日的冒犯反倒成他的不对。“公子怎这般道歉,昨日分明是我冒犯惹了公子,还请公子莫牵挂于心”

两人相视片刻,同时释怀地笑起来。

男人略有羞意地道:“我昨夜细想公子的话许久,想至半夜才想透公子的好意,本想着过几日打听公子住处好登门表歉,不想今日有缘再见……这公子长公子短的,在下展护,斗胆询问公子姓名”

“展公子若是不嫌,喊我长澜便好”,长澜笑着应他,心间并无长言语笑之意,“方才公子行步匆忙,若是有急事何不……”

展护未听出他意,连忙笑道:“急事算不得,不过来医馆寻我叔父”,顿了顿,“长澜你可是也来找我叔父?”

长澜点头与他同入医馆,言语间知晓这人自幼学医,此番前来便是投靠叔父好济世救人不失所学,也好谋个营生。

两人正交谈,忽见一人从院中看向他们,言语不善:“你怎么又来了”,确是对着长澜。

展护不知其因,略有不解:“叔父你昨日叫我今日来医馆看看,怎见着我后这般不善”

医师庞眉鹤发,身材中等,直接略过侄子言语看着长澜,问:“你这次来又是想要什么?”

长澜笑道:“一味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