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想在周边隐蔽无人巷口交接完药物,行色匆匆离开之际,招惹了这附近晃荡的地痞流氓,争执间被推了一把摔倒地上,小腹剧痛不止晕了过去。
再迷蒙地睁开双眸,已身处一个温馨雅致的卧房内。严彧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暴露了行踪又被沈家人囚禁了起来,支着虚弱的身子慌张坐起,戒备地环顾四周,却发现不似在沈府。
正暗自疑惑紧张着,只见门扉轻动,一个身形高大的俊朗少年走进,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青菜虾仁粥。看见他转醒坐起,眼中闪过惊喜,“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察觉到严彧警觉的目光又焦急补充道:“你还记得我吗?抱歉,你在街上晕倒了,我不知如何联系你的家里人,就自作主张先把你安顿在这里了。”
严彧回想起昏倒前确实有一位身手不错的少年为他解围,只是想不到这人竟还帮他至此。
“你是何人,为何要出手帮我?”
“我叫谢景杭,今早路过集市凑巧看到你被那群市井之人缠上,又昏了过去,就送你去了医馆。”
谢景杭。严彧在心中默念重复着这个名字,觉得分外熟悉,似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又闻少年略显踌躇,试探性地询问:“其实我们不久前在青玉山的山路上也打过照面的。你是沈家的人吗?需要我通知他们一声吗……”
盯着眼前少年的脸,严彧猛然惊觉,原是那日同沈恒煜在杏林诗会上遇见的人,他依稀记得沈恒煜唤的就是这个名字,二人看起来关系很是亲切要好,心中顿时一凉。
“不要!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求你千万不要告诉他……”
谢景杭没想到他会对沈家如此抗拒抵触,慌忙应着:“好好,我答应你不会告诉他。你刚刚清醒还虚弱着,千万不要激动。”他匆忙放下手中的粥碗,扶住惊颤发抖的人安慰着,“对了,睡了这么久你一定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必了,多谢你出手相救,只是我可能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我还有些要紧的急事,就先告辞了。”严彧说着便打算起身下床离开。
“诶,不行的!大夫说你摔倒动了胎气,至少需要卧床一周才能走动。”想起医馆大夫的叮嘱,谢景杭匆忙拦住严彧的动作。
然而严彧身形却猝然僵住,面色倏忽惨白。身为男子却怀有身孕,此番有悖伦理常识的事被眼前人所知,他不知这人心中会怎么想他。
见严彧惊惧戒备得看向自己。谢景杭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他必然是介怀自己得知他的隐私,紧张解释着:“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无论如何听大夫的总是没错的,你养好身子才是要紧事。你放心,你绝对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向任何人泄露你的事情!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这个院子平日不会有人来打扰,你大可安心住下。如果有什么急事,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也可以同我讲!”
说话间,严彧死死盯着谢景杭的脸,细致得打量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细节。少年句句诚恳,看向他的目光亦是清澈无暇,全然是真诚的关心,确实捕捉不到丝毫虚情假意和伪善欺骗的痕迹。
他年岁看起来不过十六七,通身又散发着凛然的侠义正气,严彧想这人若真的是一个言而无信,想加害出卖他的人,伪装的演技倒也好不到他丝毫看不出的程度。
这样思虑着,对他生出了几分信任,不似方才那样抵触了。同时在心里暗自盘算,既然怀孕之事已被他知道,总要编个合情合理又搏人同情的缘由,让他保守这个秘密。看此人的气质打扮非富即贵,又赤诚稚嫩,若是能加以利用,或许真的能帮自己逃出困局也未可知。
严彧表情显出脆弱和悲戚,缓缓垂下头,语气带着哽咽:“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确已被人逼得走投无路了……”
美人神色哀伤地垂了泪,分外惹人怜惜。谢景杭慌了神,急忙追问:“发生了何事,是谁在为难你?”
严彧擦了擦泪,望着谢景杭坦然说道:“其实你猜的不错,我同沈恒煜之间确实有些纠葛。我本是外地人,自小便没了双亲,与唯一的妹妹相依为命。两年前我带着她到京城讨生活,机缘巧合之下到沈府就事,做了二少爷的侍从。如此待在一起的时日多了,便日久生情,还私定了终身。可我没想到他是个薄情负心之人,嫌弃我身子不同于常人,得知我怀有身孕,怕辱了他的名声,就逼着我打掉这个孩子。我自是不愿,从沈府逃了出来,可他却用我的妹妹做要挟逼我,我不知……不知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一番陈述真假掺半,严彧猜测着眼前少年已知的信息,在这基础上扩充编造了一番,导出了这一出被负心人辜负的苦情戏,辅以瞧不出漏洞的悲伤情绪,试图打动眼前的少年。却见他眼中闪过迷茫,似是有些不确信,沉思着未予应答,又苦笑道:“也罢,你是他的好友,而我只不过是个才见过一面的路人。在你眼里,他自是个品德高尚的正人君子,你不信我的话也正常。那就当是我凭白污蔑他,把我送到沈府任由他处置好了……”
“不,我没有这么想。”少年皱眉思索了片刻又问道:“你方才说子衡……呃、沈恒煜他用你妹妹威胁你,那她现在是被关在沈府吗?”
“不,这几日我打探了一番,她应是被关在西郊的某处,现下还不知道具体位置。”
“这样的话,她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我倒是有个住在那周边的朋友,明日我去他那里问一问,若是真的能找到的话,我先想办法把她救出,其他的事再另做打算,你看如何?”
严彧有些难以置信,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的吗?你当真愿意帮我?”
谢景杭笃定地点点头:“我不知道你和沈恒煜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是无论如何,兄妹团聚总是没错的。这几天你就安心在这里歇下吧,剩下的我来想想办法,希望能真的帮得到你。”
严彧眼角还晃荡着泪,长舒了一口气,绝美的脸上绽开温柔的笑颜,激动地抓住谢景杭的手,感激地说道:“谢少侠,你是我们兄妹的恩人,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那人微凉的柔软掌心覆在自己手背上,谢景杭却觉得似是被烫到一般,耳根也有些烧起来。
“不必客气。你不必这么叫我,直接唤我景杭就好。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严彧看着少年有些呆愣地望着自己,俊朗的面容微红,心下察觉到什么,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仍然保持着粲然的笑靥,柔声回到:“我姓梁,单名一个玉字。”
“好。那我以后,便叫你玉哥哥吧。”
第一卷:偿罪
第39章诏狱(“严大人,好久不见。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在下?”)
在小宅院里歇了三日,严彧身子才稍转好了些,总算能下床走动了。同时更加忧虑懊恼腹中累赘,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他一向心狠果决,对沈恒煜和这因奸成孕的胎儿更是恨之入骨。本应除之而后快,可每每拿起自药馆买来的麝香,又总不受控制地心生不忍。
严彧不禁苦笑,原似他这般冷血无情的人,这辈子总也逃不过血脉亲情的绑缚折磨。
如此想来,一死不过身陨魂散,若这个孩子真的如沈恒煜所愿出世,一世割不断与至恨之人的纠缠,才是堕入万劫不复深渊之始,倒也真真是他报仇雪恨行之有效的法子。
不过终归是要做个了结。这个孩子的诞生便是个错误,既给不了他相爱相敬的双亲和美满和睦的家庭,与其让他带着仇恨和偏见出世,在此之前扼杀才是对彼此的解脱。
待到出京再找个时机解决吧。
只愿你下辈子能投生到好人家,在期许和爱意中出生,安安稳稳长大,一世无虞。
严彧神思恍然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暗念道。
换好衣物,戴上遮挡面容的帷帽,简单收整完毕,严彧目光看向木案上摆放的一把短剑,思虑犹豫片刻后拿起。
握着剑柄拔出,玄铁而铸的刀刃极薄,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寒光。银剑锋利无比,刃如秋霜,可削铁如泥,拿在手中却轻巧灵便,实乃不可多得的宝剑。
“虽说如今世道太平,可行走江湖,总免不得遇到歹人。尤其像玉哥哥你这样生得好看的,最是危险。”
榻前的矮几上摆放着几碟冒着腾腾热气的炒菜,样样色香味俱全,均出于坐在桌边的少年之手。
被谢景杭多次告诫切勿离榻安心休养的严彧吃饭时也只能坐在床边,手中端着的饭碗中又多了几筷子少年夹来的菜肴。
在闲聊中提到自己那日遇见的几个市井流氓,谢景杭顿时义愤填膺,气恼地说道。
严彧面色微红,有些难为情地看向谢景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