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狼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上回阿舅找我?谈判,以阿娘的死?为筹码。话语中提到?了陛下,原本我?也想等事了了之后,回京好好查查的。”
裴重?清撇嘴:“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
裴莳琅再次走近他,撑在椅子旁的扶手:“父亲建立抚危楼是为了什么,不会真的仅仅为民除害吧。”
儿子长大了,好像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他了,裴重?清良久才?舒了一口气。
“让你接任少主?一职时,是不是觉得十分疑惑不解。”
裴莳琅摇头:“就是有些?突然,那时年纪不大,抚危楼的名?号只略有耳闻,忽然有一日铭长老出现在我?眼前,唤我?少主?时,一时没缓过神?来。”
裴重?清道:“你可知抚危楼的前身是什么?”
裴莳琅摇头。
“是江湖之中武林组织,因势力过于庞大,为先帝所忌惮。临终之前的遗愿便?是剿灭此?帮派。当今圣上秉承遗愿,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出兵招安。”
出兵招安,既然出了兵,那便?不是普通的招安。
“而当年被派去完成此?事的人。”裴重?清指了指自己,“这件事并不好办,武林中人武功都高明。当年也仅凭着?一腔热血做此?事,三年,我?花了三年才?彻底解决此?难题。”
“但这三年之中,我?见了太多是非成败,其实这些?人不过为了养家糊口,那帮主?也无什么过错。错就错在先帝爷,草木皆兵,认为一切不属于朝廷的势力都该清除。”
这父子二人一样的德行,张口闭口就敢妄议皇室。
裴莳琅:“所以父亲留了他们一条命?”
裴重?清默认了:“是你阿娘的主?意,既然陛下只说招安,并没有要他们的性命,只要之后他们再无组织行动?,便?也承了先帝爷的遗愿。”
裴莳琅了然,其实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吧,不然为何之前的帮派要清除,但这几年出现的魌阁与抚危楼,陛下都放任呢。
“当年的副帮主?也便?是铭长老,他的妻儿受你阿娘的恩情?,他愿意带着?残余势力辅佐,全力助我?一步步向上爬。”
“我?们签订契约,成立抚危楼,起初只是寻医问诊,帮助一些?穷苦的平民百姓。或是招揽一些?手脚健全之人在楼中做工,这也是你阿娘的主?意。身为一国?公主?,能为南渊出一份绵薄之力,也是她?的心愿。”
许是为了忌讳,裴重?清很少在他面前提起毓贞公主?。一来担心阿狼想娘亲,二来是他自个也不愿意回想。
“事情?其实原本也就这般瞒下了,直到?你阿娘出了事。我?深知她?的死?绝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可此?事关乎几位皇亲国?戚,陛下更是在里头不知扮演什么角色。南渊皇室难以撼动?,彼时的我?也不过是个四品中郎将。”
“其中还有左相与顾家这两大朝中文臣参与,我?好似蚍蜉撼树,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裴莳琅第一回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为了娘亲付出如此?巨大,绝非二十年于一日的隐忍,更是一步步的谋划,一步步走向一国?手握重?兵的大将。其中的艰辛,不必为他人道也。
“可我?发现,其实手握权力有时候作用微乎其微。因为他们会选择更强大的盟友,一人力量我?可以阻挡,可三人四人之力,非一日能瓦解。”
裴莳琅:“所以父亲开始利用抚危楼造势,表面上为民请命,实则借机拿捏朝中各大臣的人际往来,及各自的把柄。”
裴重?清点头承认:“之后又因你姨母之故,被派遣边疆。不过借此?机会,我?能更加壮大抚危楼,而没有人会怀疑到?裴家。”
显然,裴重?清这一招明哲保身十分正?确,若非魌阁插手,谁能想到?抚危楼楼主?,就是裴大将军呢。
“原来这就是抚危楼的由来。”
裴重?清目光坚毅,那是一股上过战场拼杀所带的煞气:“多少年过去了,我?终于再次回来,这一回我?定要弄清当年的真相,还你阿娘一个公道。”
裴莳琅有些?担忧,他完全能够理解父亲的作为,可若背后的真相他无法承受呢?
“哪怕真相背后,是陛下授意,阿父你也会为阿娘报仇么?”
裴重?清早就做好了准备,轻抚儿子的肩:“你阿娘与我?而言,是超乎生命意义的存在。我?会在保全你与阿宁的同时,不计任何代价,任何手段。”
当年他无父无母没有势力,只阴差阳错上了武科比试,阴差阳错得了武状元。
南渊崇文弃武,其实对武将而言区区一个武状元,倒不如他以孤儿的身份拔得头筹来的让人多几声讨论。
最失意时,他在教武场上,被人安排清洗马厩。
那时,一个人出现,衣裙不染尘埃,却出现在那样脏乱的地方?。笑颜如花,宛如清晨第一缕暖阳。
在他最落魄时,用那双充满敬佩的眼神?看?他:“你就是今科武状元,没想到?生的如此?俊俏呢。人不能妄自菲薄,我?觉得你比世家中那些?酒囊饭袋都厉害得多了。继续努力,你的前程一片大好。”
裴重?清一介平民,怎会想到?能与一国?公主?成了好友。
毓贞偶尔看?望他,都会诉说她?儿时在皇宫里的遭遇。一来二去,也会为他带来些?朝中未曾透出的消息。
凭借这些?信息,裴重?清当真扶摇直上,成为天子近臣,朝中新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向陛下讨的第一个恩赏,便?是迎娶毓贞公主?为妻。彼时众人都嘲笑他不自量力,庆功宴席之上,唯有一道清润的女声,打破一切嘲弄与杂音。
“臣妹愿意嫁于中郎将。”
款曲
裴重清一生都记得, 那明媚窈窕的少女,提着裙裾向他而来,她从不介意他的出身, 也不t?在乎之后会经?历什?么。
借着宽大的衣摆, 偷偷握住他的手:“臣妹愿意嫁于中郎将。”
往昔回忆其实已经十分模糊, 可那句坚定的话语,几乎刻在他的心尖。
一切爱恋思念,都化作?眼前这个儿郎,裴重清忍不住抬手,粗粝的指腹淡淡扫过他的眉眼。
裴莳琅泛上一阵酸楚:“阿父, 可曾怨过我?”
裴重清一愣:“你为何会这般想?。”
裴莳琅敛了神色:“若不是为了生我……”
话未说完,轻柔的抚摸,化作?一记重重的暴栗:“你在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