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他只在父母兄长车祸身亡那晚经历过。
同样的红灯,同样的死寂,同样的、心脏被生生剜去的剧痛。
尚博宇手足无措,只能紧紧握着他冰凉发抖的手,语无伦次地安慰:“会没事的!姜昕妍福大命大!以前为你挡刀,流了那么多血不都挺过来了?这次肯定也没事!肯定......”
“医生保证过,”林墨初眼神涣散,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漾漾的手术,肯定成功,是不是?”
“当然成功!”尚博宇用力点头,又急忙补充,“人工心脏技术现在也很成熟了,肯定......”
林墨初却迟缓又用力地摇头,猛地推开他,像一头绝望的困兽扑向手术室的门!
“砰!”一声闷响!他整个人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门框上!
肩膀传来的剧痛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他愣了几秒,仿佛隔着厚重的门板,清晰地听到了那声宣告死亡的、漫长刺耳的“滴”声,听到了姜昕妍最后那句无声的“再见”。
无比清晰,如同烙印。
他更加疯狂地拍打门板,指甲在金属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开门!让我进去!姜昕妍!姜昕妍!”
护士冲出来呵斥:“手术中!家属请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医生!”
尚博宇连拖带拽将他拉回座椅:“林哥!你冷静点!要相信医生!相信她们......都会为你活下来的!”他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林墨初被他按着,身体僵硬,眼神却死死盯着那扇门。
是啊,姜昕妍那么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他?一定是太紧张产生的幻听。
他顺着尚博宇的力道坐下,手却不受控制地摸向口袋,紧紧攥住那个丝绒小盒,里面是他准备好的戒指。
他攥得那么紧,指节泛白,如同攥着最后的救赎,无声地祈祷。
时间在死寂和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
终于,那盏象征着审判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林墨初如同离弦之箭,第一个冲到门前。
主刀医生推门出来,表情是如释重负的疲惫,他身后,护士推着尚在麻醉昏迷中的苏漾漾。
“林先生,苏小姐的心脏移植手术,非常成功。”
林墨初却像没听见,越过医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姜昕妍呢?她怎么样?”
医生脸上瞬间浮起浓重的愧疚和沉重,他避开林墨初几乎要将他刺穿的目光,低声道:“姜昕妍女士......在安装人工心脏过程中,发生了极其剧烈的排异反应......我们尽力抢救......很抱歉......已确认死亡。”
第10章
“什么?!”尚博文尖锐的惊呼像一把刀,狠狠扎破了死寂的空气。
林墨初眼中的光芒,在那一瞬间彻底熄灭了。
所有的愤怒、挣扎、恐慌,仿佛都被抽空了,只剩下死寂的、无边无际的灰败。
连悲伤的情绪都来不及涌上,就被巨大的、冰冷的空白吞噬。
他的手死死攥着那个丝绒戒指盒,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怎么会......你不是说成功概率很高吗?!”
“你不是亲口向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事吗?!为什么会这样?!”他猛地摇晃医生的肩膀,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医生脸上写满无奈和沉重:“林先生,我能向您百分百保证的,是苏漾漾小姐的心脏移植手术顺利。至于姜昕妍女士的人工心脏手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谴责,“我几次试图向您详细说明手术风险和可能出现的排异情况,都被您不耐烦地打断了。”
他看着林墨初骤然失神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而且,是您明确指示我,姜昕妍女士的手术进程和成功率都无需特别关注,只需确保苏漾漾小姐的手术万无一失、顺利进行即可。”
林墨初的手颓然松开,眼中只剩下茫然和巨大的空洞:“我......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他喃喃自语。
医生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旁边脸色煞白、眼神躲闪的尚博文,心中了然。
林墨初顺着医生的视线看去,看到尚博文心虚低下的头,一股灭顶的崩溃感汹涌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因为他对姜昕妍长期的轻视和戏弄态度,连他最好的兄弟都觉得姜昕妍是个无足轻重、可以随意牺牲的物件。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并非完全如此。
姜昕妍那份纯粹到不顾一切的爱,是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的温度。
这份温度,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了坚冰。
他是真的打算在手术结束后,好好向她解释关于苏漾漾的一切,好好和她开始的。
医生的目光在失魂落魄的林墨初、心虚的尚博文和病床上昏迷的苏漾漾之间扫过,已然看透了这场三角纠葛的结局。
无非是些我爱你、你爱他的俗套戏码。
而这场感情里,唯一的牺牲品,是那个躺在冰冷手术台上、再也无法睁眼的姑娘。
医生想起姜昕妍每次来医院时,眉间凝着的那抹挥之不去的轻愁和眼底的疏离,心头也不禁泛起涟漪。
他长叹一口气,表情复杂地补充道:“手术前一个小时,我还想找您最后签字确认人工心脏植入后的抗排异方案和风险告知书。当时您在苏小姐房里安抚她,隔着门让我出去,说您都知道了,一切按计划进行。”
医生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沉重,“我以为......您对姜小姐手术成功率不高、风险极大的情况,是知情的,并且......根本不在意。”
医生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柄淬了剧毒的重锤,狠狠砸在林墨初早已破碎的心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