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当时到底是以何种惨烈的方式才单臂撑住,将两人甩入山洞。
沈灵书思索着,这里没有水,没有吃食,就连取火的木头都没有。若天色暗下来,夜里的温度,也不知道陆执能不能熬过去。
她突然想起,他以前见过陆执放鸣镝,万一这次他身上也有呢!
沈灵书顿时俯下身在他胸.膛去探了探,居然真的有,她喜极而泣,顿时拿着鸣镝走到洞边朝天空一放。
橙色的烟花在高空中炸开,久久不散。
做完这些,她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了陆执身上,又将他身子轻轻拖了拖,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男人的身子很?重,大?半的重量都压过来,压到她肩膀发酸,可沈灵书知道,这是她目前唯一能为他做的。
她能滚下山崖毫发无损,都是陆执将她护在怀中。她若是好好的待在府中也不会把陆执害成?这样,都是她不好。
沈灵书陷入自责,痛苦的闭上眼睛,小手轻轻勾着陆执的大?掌,静静的陪着他等待救援。
陆执做了一个梦。
和?眼前一般的夏天,骊山,猎场,篝火宴。
嘉元帝主座,身旁金吾卫长和?锦衣卫长带刀守在两侧,旁边是祁国的二皇子祁宴,经过了三天狩猎,终于到了最后一晚篝火宴。
整个宴会上觥筹交错,都在为邺祁两国谈好了岁供边境的事而欢呼雀跃,祁国三公主祁婉也和?亲封妃,入了大?邺后宫。
一切都很?好,甚至,嘉元帝还主动敬酒,然则,刀光斧影间,一枚冒着寒气的短箭笔直朝嘉元帝胸前射过。
夜色如浓墨,杯声盏盏,就连金吾卫也没看见,离嘉元帝最近的陆执猛地起身朝他扑过去,一声刺破皮肉的闷响,陆执被?那短箭射穿在地,手捂着胸.口,唇边溢着黑血。
席面大?乱,苏公公大?喊,“护驾,护驾!”
宁安长公主双眼通红,立刻去扶地上的陆执,声音颤抖冷冽,“传太医!”
嘉元帝亦盯着自己的亲儿子喘着粗气,眼底的慌乱也渐渐演变成?了愠怒,“放肆,放肆!”
随侍许太医很?快赶来,先洒上了止血粉,可看见那黑血,又闻了闻不同寻常的味道,顿时跌坐在地上。
现场一片混乱,宁安抱着陆执,手上的血越涌越多,她凤眸通红,失声问道,“太子情况如何?”
许太医顶着圣人和?长公主两道t?目光下来,汗如雨下,哆哆嗦嗦道,“回?圣人,那短箭上抹的是尸骨毒,殿下,殿下他怕是活不过三日了……”
“什么?”宁安听到这话,急火攻心,身子颤抖着朝后晕了过去。
嘉元帝亦是趔趄着退后了几步,锐隼的轮廓仿佛一瞬苍老,他不可置信道,“换太医!”
几个太医围着太子,最后得出的结论?都和?许太医一致。
嘉元帝死死盯着地上的陆执,撼然的闭上眼。
混账,混账!竟敢要他儿子的命啊!
东宫易储,圣人悲痛欲绝,萧皇后背地里私见文?官,历荐朝臣推举二皇子为新太子。
陆月菱深夜将祁时安唤到了公主府,给了他一块令牌让他即刻去长公主府。
“祁郎,如今能救大?邺的,只有姑母手上太祖留下的那一支暗卫军了。此秘传历来只传给皇室嫡公主,所以父皇,阿弟,包括陆运和?萧皇后他们都不知道。如今父皇沉浸在阿弟的死中,哀痛欲绝,不闻朝事,萧皇后和?陆运一定?会逼宫,不能让他们得逞!”
“大?邺的江山不能落在他们手中,我能信的,只有你了!”
夜色幽深,烛火摇曳,祁时安低头接过令牌,吻去了小公主的眼角的泪,“殿下放心,臣以命为抵,一定?替你守住江山。”
告别后,祁时安翻身上马,夹紧马腹,直奔东市而去。
两侧街道迅速倒退,他一路快马加鞭,夜行数里,赶在两炷香的功夫内赶到了长公主府所在的锦里大?街。
他紧拉缰绳,敛目远眺,睨见冲天的火光从?长公主府烧起。
长公主府内,春金苑正殿被?陆运的兵团团围住。
“吾乃邺朝皇长女,岂能由?你呼来唤去!”
陆运朝前走了几步,手臂朝后挥了挥,“姑母,看看,时移世易了,阶下囚了,还真当您还是大?邺的嫡长公主呢?”
宁安冷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天荒夜谭,“陆运,宫女所出,并不是你的错。只是你认贼做母,跟了萧氏那样的贱妾,那么你永远也想登上帝位!我父皇,我阿弟守护了一辈子的江山,岂能落入你们这种卑鄙小人手中!”
陆运唇角阴狠,“既然如此,姑母,那你就去死吧!反正那令牌就在府内,没有你,我也能找到。”
宁安眼中从?容,未见丝毫怯意?,已?至暮年?的容貌却让她更?显雍容华贵。她看着漫天大?火,感受着灼热的高温,放声大?声笑,“不急,很?快,你们就会来陪我了!就算到了地下,你也非我陆姓子孙,你和?你母亲这辈子也不得埋入皇陵!”
一朝皇长女,到死,骨头也没弯一下。
陆运看着葬身火海的长公主,眉心不可察觉的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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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幼年?被?陆瑶欺负,让他蹲在地上跟她养的狗抢食物时,是姑母路过,重重的斥责了陆瑶,随后走到自己身前,板着脸训斥,“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要看得起你自己,一朝皇子,天家?血脉,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可不可怜?!”
那时她肯教育他,认他是父皇的骨血,陆氏血脉。如今啊,她却说他不配葬入皇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运缓缓闭上眼,姑母啊,你教会了我如何捡起自尊,那为何就不能眷顾眷顾我呢?
不然,我也不会和?萧后苟合。
你今日的死,是你咎由?自取!
游离在外的陆执不可避免的看见姑母离世,心脏处隐隐作痛。梦境骤然被?撕碎,他依稀记得那些放火的将士穿的不是大?邺服制,倒像是祁国的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