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书下意识后退几步,端凝着刘婶的神色,眼?神虚无?,面色红烫,莫不是染上了瘟疫?
刘婶神色很痛苦,又?似乎带着解脱,往日?里精气神倍足的嗓门也有气无?力:“小王,我实在是惦记着他?爹,我,我出城的时候途径了几个乞丐,他?们朝我走得近,问我要钱,我拼命跑,可越跑身子越虚,我怕是被传染上了。”
“刘婶,您别?怕,明日?一早我便去请大夫,你这就是普通的风热,一定?会没事的!”
刘婶摇头:“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等我死后,我屋内灶台底下埋着一个箱子,有我这些年积攒的一些体己钱,还有他?爹寄过来的贯钱,你,咳咳……你替我把小妹送到安济坊,交给坊主几年的贯钱,剩下的给小妹,待她及笄后,日?子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刘婶,您别?说傻话啊!”
刘婶没有再答她,只勉强站起了身子,缓缓朝自己的家走去。
她走得缓慢,痛苦,宛如行将就木的耄耋。
沈灵书看得触目惊心,捂着口鼻的帕子骤然松落,掉在了地上。
里屋内,采茵穿着披风走出来,语气惺忪:“姑娘,怎么了?”
沈灵书脊背一凉,顿时惊呼道:“别?过来!”
采茵懵然道:“姑娘?”
沈灵书刚和刘婶接触过,她没见?过这场瘟疫中传染的人?,可刚刚刘婶的样子实在让她害怕,虽然她退了三丈,可她不敢赌万一,若是真染上了,那岁岁……
沈灵书打了个寒颤,眼?中惊惧交加,不敢再想下去。
“刘婶好像染上了瘟疫,我刚与她接触过。采茵,你带着岁岁,明早就去请大夫,一定?一定?不要来西厢房!”
交代完,沈灵书目送采茵回了东屋,这才抬步往回走。
夜色浓郁得化不开,她倚在罗汉榻上,一点点感知?自己的体温升高?,感知?喉中有化不开的咳嗽,感知?到意识有些恍惚。
她紧紧掐着双手,试图通过疼痛让自己清醒,执笔写了封信
天际才悬了一抹浅绯色的鱼肚白,沈灵书支应不住那近乎撕裂般的疼痛,失去了意识。
“姑娘!”王家小院发出一声凄厉的女声。
采茵看着西屋门牗下滑出的一封信,跪在了地上,眼?中落泪。
与此同时,县令府也乱成?了一片。
昨夜不知?从何处窜出好多乞丐,守职的官兵全力追捕,虽都收将入狱,可那几位官兵无?一例外,都染上了瘟疫。
赵绥远急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大掌狠狠拍向桌子,怎么好端端的出现这么多乞丐,被抓到前这些乞丐又?接触了何人?,这伙人?四?处蹿腾,那岂不是整个台县已经岌岌可危,变成?一座活死人?城?
不成?,这绝对不成?。
正逢周管家过来传话,“大人?,太子殿下传召,让您即刻过去。”
赵绥远忙扶好了官帽,出门前,他?压低声音交代下去:“立刻安排两辆马车,一辆装府中细软,一辆为夫人?和琛哥所用,立刻送他?们出城!”
周管家茫然无?措,问道:“大人?,可是出事了?那其他?的姨娘怎么办?”
“自生自灭吧。”赵绥远匆匆留下这句话后朝蕉院走去。
西跨院内,赵琛立在红木嵌绿松石屏风后,语气春风得意:“这次的事干得不错,吩咐下去,给死去的那个人?家里五十贯钱,其余每人?二十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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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顿时领命,复又?道:“公?子这招做得绝,昨夜让那伙子流民找了几个感染瘟疫的乞丐扑向刘家婆子,那刘家婆子果然拖着病体去找王娘子交代后事,今晨小的去看,王娘子已经感染上,隔离开了,不出五日?,她必死无?疑!”
赵琛冷笑,阴狠的眼?神看向窗外的鸟语花香,敢拒绝她,敢拿太子殿下的身份压制他?,那就去死好了。
不过是一个生得美艳的寡妇,难不成?,这整个台县,润州府,还缺女人?不成??
当日?跪在太子身前的耻辱,他?一定?要洗涮干净!
“可是公?子,王娘子是传染上了,那几个乞丐不受掌控,眼?下整个台县怕是也有大半传染上了,这……”
赵琛慢悠悠道:“无?妨,那是太子殿下该考虑的事情。若这场瘟疫遏制不住,整个江南沦陷,那即便他?贵为太子,也难辞其咎。难道,御史台还会不参他?一本么?”
“公?子英明,小的这就去办。”
“记住,要把那刘婆子感染的事大肆宣扬出去,还要把她夜半子时去同王书接触的事一并传扬出去,她们那个街道住着十来户人?家,到时候就算我爹不派兵将她带走,那左邻右舍也会忍不住蠢蠢欲动。”
“是!”
蕉院内,太子负手立于床边,神色冷峻,看着县令府不断出入的官兵,那一贯沉凝的面色也有了一丝裂痕。
仅仅一夜,台县沦陷大半,这瘟疫的传播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陆执抬眉,沉声问道:“祁时安还有多久能到?”
凌霄想起昨夜飞鸽传书,严谨道:“最迟明日?一早。”
陆执又?问:“太医呢?宫里可有回信?”
凌霄摇头:“上次殿下给长公?主递的信中一并请了太医,但是信鸽估计还未到上京。估计,估计就算信到了,等御医来后也要半月。”
陆执揉了揉眉心,一言不发。
半晌,他?唇角翕合,终究还是提及了不可提之?人?:“你待会儿,带人?把她和岁岁接过来。”
如今城中不安全,她怨他?也好,恨他?也罢,他?都不能让她消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门外传来赵绥远的请安声,陆执手臂抬了抬,食指点了点。
凌霄顿时明白,退出后让赵绥远,县正进屋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