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烟紫色的衣袍,乌发高高束起,没有一丝碎发散落,剑眉斜飞入鬓,骨相绝佳,既有男子的刚毅又有女子的柔美,虽然此时因受伤虚弱,然而眉下双眸锐利的却让人无法小觑。

只一眼,宝儿便知他是个外乡人,前杨湾可没有这样的人,也不知怎么跑到这来了。

“喂,你受伤那么严重,要不要去我家?”

望着少女那宛如山间清泉般的眼眸,李舜月微微有些失神,转而眉头轻挑,“你那么没有防备心,随意邀请陌生男子回家?”

“你不是女孩子吗?”

且说不管是男是女,她爹爹都能一个打三个。

宝儿望着她的脖颈处,虽然她穿着男子的衣袍梳着男子的发髻,身形也和男子差不多,但是有些特征是无法伪装。

她好奇道:“当女孩子多好啊,为什么隐藏自己的性别?”

闻言,李舜月沉默了许久,“因为做事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我奶奶经常说我天天上山野,没个女孩样,可女孩该是什么样呢?”

宝儿双手一摊,“我可以跟着娘亲读书写字缝衣服,还可以跟着爹爹上山打猎耍大刀,我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啊?”

少女的平白朴素的话,却让李舜月心头猛地一颤,无形震碎束缚了她多年的枷锁。

生平第一次,李舜安想去主动结交一个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如,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的小名宝儿。”

李舜月口中念着这个名字,“宝儿?”转而笑道:“那你爹娘一定很疼你。”

说起这个,宝儿美滋滋的捧着脸,“那当然,爹娘就我这一个宝贝。”

李舜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哪句话?”

“问我要不要去你家,我想去。”

“好呀,不过你要帮我一起扛这条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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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爹爹,我回来了。”

李舜月跟着宝儿一起回到她家中,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茅屋,西南角还圈出一块地方养鸡,除了家里干净些,其他和普通农家并无不同,很难想像就是在这个地方养出了那么通透别致的姑娘。

很快她又见到了宝儿的爹娘,他们和普通村户一样,但又很不一样。

宝儿的娘亲是个很温柔美丽的女子,宝儿的爹爹高大沉稳,看起平平无奇,却能一只手就能扛起她们两人带回来的狼。

她知道宝儿带她回家,一半原因是想叫她一起把狼扛回去,虽然她身上还有伤,但也同意了,结果就是原本的伤口重新裂开,血流不止,她也因此在这留了下来。

由于她身份特殊,不宜见太多生人,拒绝了宝儿为她请大夫的要求,宝儿便自己跑去去村里的赤脚大夫那找了些止血的草药给她敷上,帮她包扎。

她能感觉宝儿的爹爹不太欢迎她的到来,但还是因为宝儿收留了她,也是在这让她体会到了寻常家的温情。

这个茅屋很小,甚至腾不出一件空余的房屋,这晚她也是和宝儿一起睡的。

宝儿的阿娘还给她拿了一套衣物来,是宝儿未穿的新衣。

他们肯定是知道她的真实性别的,她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性别,甚至连束胸也未穿,只不过从小被当作男孩来养,习惯了穿男装束男子的发髻。

她换衣的时候,宝儿看到了她袖中的匕首,问她是不是也会武。

宝儿是个很赤忱又活泼的女孩,什么也不问她,却说起了自己生平的经过。

她说她幼时也是有朋友的,不过现在那些女孩都在被拘在了家中做女红,操持家务,要么就忙着相看和嫁人,大约难得遇到和她一样“不同寻常”的女子,宝儿对她很是亲切,缠着唤她姐姐。

遭下属背叛,她驻扎在临安的势力被朝廷发现,身边亲卫为了掩护她引开了官兵,而她一人逃到山林中,没想到却遇到了一个如此合她心意的小姑娘。

跟宝儿回家的路上她留下了信号,不出两日,她驻守在临安县外的兵马差不多就能找上来,并成功拿下临安。

当她的人包围这个小茅屋,齐刷刷地跪在她面前,冲她唤“主上”的时候,宝儿第一次用防备警惕的眼神看着她。

“你不管你是什么人,看在我曾救了你的份上,不要伤害我爹娘。”

看着面前强装镇定的小姑娘,李舜月轻笑,只问,“要不要跟我走?”

宝儿明亮的眼睛瞬间瞪得浑圆,望着她,“你什么意思?”

李舜月背着手,望着皇都的方向,眼里满是野心,“你的身手很好,跟着我,你能有一番大作为。”

“可是我只是想陪着爹娘。”

李舜月回过身来,包容的摸了摸她的头,“你留在这,永远会受村里人指指点点,不管你有多优秀的,他们提到你们家都会可惜你是个女儿,说你父亲绝后。”

“跟着我,我会开创一个新朝代,女子可以习武,可以读书,可以入朝为官,你也会交到很多和你一样出色的朋友,不用在成为世人眼中的异类。”

听着李舜月描述的世界,宝儿眼里慢慢涌出些期待和向往,但面上又十分纠结。

她知道她和村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爹娘只有她一个孩子,她自然是要陪着他们身边的。

可留在村里,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单调枯燥,哪怕她打得猎物再多,村里的人都只会说爹娘生了她一个女儿没用。

若是她能跟着舜月姐姐闯荡一番事业呢?

她也没想到自己救下来的竟是起义军的女头领李舜月,连她在这个小村子都曾听闻她的事迹。

想到每次秋收时,官吏来收粮时嚣张又凶悍的嘴脸和镇上满街饿死的乞丐,宝儿指尖不由自主地绞着衣角,“我……我要和爹娘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