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1)

季予看见了他手里的纸笔,心沉到了谷底,声音却尽量保持平稳,走上前:“我是他的爱人。”

医生眼神讶异,还没来得及说话,季予先道:“病危通知书给我吧,我来签。”

医生将通知书递给他,同时惊讶于他对流程如此熟悉,但转念一想,李春生是个单肾病人,家属肯定会经历很多次这种危急时刻,次数一多,熟悉也就不奇怪了。想到这里,他看季予的眼神里带了些同情。

护士推着血滤机进入急救室,医生深吸一口气,即使是家属熟悉,他也是要将病人的情况如实告知的:“他的肾功能已经衰竭,再加上消化道大出血,情况不是很好,我们会尽力,但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嗯。”

季予声音暗哑,颤抖的声线暴露了他内心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平静,晶莹的眼泪滴落在干燥的纸面上,李春生三个字晕染开,他连忙伸手用指腹抹去,把签好字的通知书递给医生。

门打开又重新关上,依稀之间,季予和陶苏他们几乎都能听到那疯狂叫嚣的监护仪警报声,心脏被捏紧,所有人的头上都悬着一把剑,等待医生给出的最后结果。

秒针推着时针走,外面狂风暴雨,这里寂静一片。

52 ? 死亡(二更)

◎肾衰竭终末期◎

不知过了多久, 暴雨终于转到中雨,最后变成连绵的小雨。

这一夜,病危通知书季予签了三次, 陶苏签了两次。

最后李春生和段鹤都活了下来,被转入了ICU。

但李春生的肾功能已经崩溃, 进入肾衰竭终末期,也就是当初李春生第一次发病时医生警告过季予最可能会发展成的尿毒症,必须依赖肾脏替代治疗才能维持生命。

并且就算按照医生说的李春生身体太过虚弱, 只能进行腹膜透析治疗, 他的长期生存率也仅仅只有60%左右。

季予无法想象,无法接受。

但他此时不能倒下来, 他必须为春生寻找另一条存活的道路,那就是肾移植。

一周后, 李春生的情况基本得到控制, 可以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段鹤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人还是没有清醒, 警方派人每天守在icu, 一是为了段鹤清醒警方能及时知道并进行问话, 而是警方的行动陷入了僵局,黑眼的团伙并没有打击抓捕完毕,恐怕会有残余势力对段鹤进行报复。

因为黑眼此人小心谨慎, 嘴又太紧, 一个字也不说。想要从他的手下入手, 一审问却发现全都一问三不知,这些人根本就是这个庞大贩毒集团的边缘人物。而制毒工厂只有他的心腹才知道位置, 不幸的是绑架李春生的那天, 烂尾楼里唯一一个黑眼的心腹在抓捕过程中负隅顽抗, 劫持医护人员试图逃跑,被警方当场击毙。

所以,段鹤是唯一一个警方监管下可能知道制毒工厂具体位置的人,被贩毒集团灭口的可能性极大,陶苏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几乎天天来icu看望段鹤的情况。

她当初从来没有怀疑过潜翎是水鸟,因为潜翎此人一开始就对黑眼抱有极大的恨意,并且在潜翎正式成为她的线人之前,她查过他,他身份证上面的名字就是潜翎,家乡远在千里之外的D省,自幼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十六岁时外出失踪。不管怎么来看,潜翎是水鸟的概率都太低了。

她们之前得到手术档案知道水鸟的本名很可能是段鹤的时候就查过这个名字,但她们只查了活人没有查死人。

绑架案那天之后,陶苏又去查过益民医院火灾死亡的名单,里面果然有段鹤这个名字。

所以现在想来,潜翎也就是段鹤,趁益民医院大火假死,换了一个身份,代替了D省的“潜翎”成为现在的线人潜翎。

至于原来的“潜翎”,很可能已经死了。

陶苏透过icu厚厚的玻璃看向里面,段鹤身上插满了管子躺在床上,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陶苏心里有些堵,她很希望段鹤的情况能好转,可以立马醒过来,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期望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说是作为什么身份在担心他可能一睡不醒?

是作为潜翎的上级、朋友,因为他们之间合作的同事之情,长期共处的友谊在担心?

还是作为一名警察,对犯罪嫌疑人能否醒来提供情报的职业性任务关切在担心?

陶苏内心矛盾,她看不清自己的心。

“走吧,你守了太久,让其他人来守吧。”方池拍拍她的肩膀,说话的同时头点了点旁边准备交接的警员,随后又道:“李春生现在应该醒了,我们正好过去看看他的情况。”

陶苏闻言转头看向方池,男人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卸下眉间的严肃而变得柔和,她为什么之前从未发现过?

经历了这些事情,到了现在她也终于知道当初段鹤为什么要说她和方池之间有问题了。

方池暗恋她,她喜欢方池不自知。

这两个事实陶苏居然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人,所有人都比她先知道,她想她确实不擅人心,不然也不会把年少时候的喜欢落空变成未得的执念,催眠自己现在依然喜欢季予。

她才是那个把执念当作喜欢的人,而不是季予。

她应该向季予和李春生道歉,陶苏90°鞠躬,声音洪亮,态度诚恳,一声对不起让李春生和季予双双愣住,连方池都对她突如其来的道歉而惊讶不已。

室内只剩加湿器工作的声音,没人说话,陶苏的姿势保持不变,意思是李春生和季予原谅她她才会起来。

依旧静悄悄,就在她以为他们要给她一个下马威,故意不说话的时候,李春生终于反应过来,沙哑着声音道:“陶警官,我没有生你的气。”

陶苏惊喜抬头,瞪大眼睛道:“真的吗?!”

她看向李春生,余光中触及旁边季予的身影,她又立马重新弯腰,“予哥,对不起!我那天不该打电话来乱说一通,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

季予没说话,陶苏半天没有听见人的回答,知道这下季予是真在给她下马威了。

谁叫自己有错在先呢,她的姿势一动不动。

但这个下马威的时间也太久了吧,陶苏的腰都开始发酸了季予还没有说话,她实在忍不住扭头朝方池挤眉弄眼使眼色,让他说话给她求情。

方池一向端正严肃的表情没绷住,嘴角牵起又抬手捂住偷笑。

幸灾乐祸,没有义气!陶苏气的直接拍了一下他的大腿。

“季总,看在陶苏这么诚恳的份上,您就饶了她吧。”方池求情。

李春生也悄悄用手指勾了勾季予的掌心,让他原谅陶苏,别把人晾着,季予这才大发慈悲开口,“行了,都过去了。”

陶苏这才直起身,她揉了揉自己的腰,脸上的笑容讨好又殷切,语出惊人道:“嫂子,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现在有没有好一点。你那天真把予哥吓坏了,他一直守在急救室门口,连额头上的伤都不去包扎,你快好好说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