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可以撤回刚刚说的话吗?”
“不能。”季予有些生气,“下次不准再这样了,你知道我回卧室发现你发烧我有多害怕吗,别这样对我,春生。而且你要是一直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的身体搞坏了,哪里还有精力跟我一起把飞鱼他们揪出来。”
“对不起,小鱼。”李春生道歉。
这下季予又掌握了话语权,他问道:“还有哪些事骗过我?现在告诉我,我不怪你。”
李春生大脑迅速飞转,他想到了什么,睫毛颤动,说出了一个令季予十分震惊的事情。
“其实当年,益民医院那场大火。”李春生说的艰难,“与我有关。”
30 ? 益民医院
◎我是一个罪人!◎
“春生, 怎么回事?”
李春生的面上浮现悔恨,“是我,是我害了他们。”
十年前, 病床上的李春生从麻醉中隐隐约约醒过来,意识像被放进极地深海的冰刺, 尖锐又混沌。他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只能感受到后腰处极致的钝痛和灼烧感,有人在他的病床边说话, 李春生听得出来是飞鱼的手下。
他的心陷入无底的寒窖他没有逃跑成功, 他又被飞鱼抓回来了!
李春生一动不敢动,不敢让他们知道他醒了。
他必须重新想办法逃出去, 他不能被困在这里,他要是再被飞鱼抓回去, 肯定会得到比以前更为可怕的对待, 而且他们已经拿去了他的肾脏, 下一步, 肯定就是他的命了。
有人凑到他的面前顿住, 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 李春生睫毛颤了颤,掌心的汗冒了出来,恐惧作祟, 心跳声震动鼓膜, 心跳越来越快, 刹那间旁边的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湿热的气息离开了他的脸。
李春生听见一个磁性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来人。”
随后是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摸上他的身体, 解开他的衣服,李春生知道肯定是医生,他继续装没有醒过来。
但他怎么可能骗得过医生,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医生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男人无声的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拆穿李春生,于是医生装模做样检查,将监护仪的警报关掉。
李春生的心提起来,害怕医生能看穿他的伪装。
但幸好医生并没有,只是检查了一番,最后所有人都离开了病房,只剩他一个人。
那一天之后,李春生再也没有听见过那个磁性的声音,到现在要是再次遇到那个人,他很可能已经听不出来了。现在在病房说话的都是一些他熟悉的声音,飞鱼以前的手下,断指和瘦猴。
人如其名,断指的右手小指因为借了高利贷欠钱不还被人砍断了,为了还钱跟着飞鱼做事;瘦猴身材矮小,脑瓜子灵活,平时给飞鱼干通风报信的事。这两人在他被李鹏飞卖给飞鱼前就跟着飞鱼了。
两人唯飞鱼马首是瞻,与飞鱼形影不离,所以李春生可以肯定飞鱼也在益民医院。
但这么些天为什么飞鱼一直没有出现,李春生就不知道了。
就在李春生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装睡的时候,有人摘掉了他的氧气罩,他以为是护士,直到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像十年老醋混合了化学药品,李春生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同时,他知道来的人不是护士,是断指。
他还在飞鱼身边的时候,经常在断指身上闻到这个味道,以前他还十分疑惑为什么断指身上这么臭,他还以为是断指不洗澡,后来小鱼告诉他,断指是一个瘾君子,他才恍然大悟。
气味十分浓郁,很显然,今天断指又磕了药。
“醒了就睁眼,别装死。”断指将脸凑到他的面前,开口说话,口中那股刺鼻的气味直接喷在李春生脸上,厚重的臭味扑面而来,换谁都忍不住,更何况定力和意志一向很差的李春生。
他睁开眼,断指一脸果然是这样的表情,吊三角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诡谲的暗光。
李春生简直要怀疑断指是故意的,知道自己嘴臭,故意凑到他面前张嘴说话,就是为了激他醒过来。
断指抱臂嘲讽道:“小兔崽子你早醒了吧,不敢睁开眼是怕老子弄死你吗?”他说完话锋一转,“不过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计较,要是再敢装死,老子现在就提前送你去死。”
李春生没说话,愣愣地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神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对待这些人,沉默是应对这些人最好的方式。
越说越错,他刚来的时候不懂事尝试过交流、反驳,结局是这些人跟李鹏飞一样自大、傲慢,见不得别人忤逆他半分,见不得弱小如蝼蚁的李春生也敢跟他们犟嘴,通常会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或者一拳一脚落在他的身上,要他跪着哭着给他们道歉、认罪。
太多次毒打让李春生学乖了,再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他只会闭上嘴,劝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毕竟嘴上的辱骂总比拳打脚踢要更容易忍受,他不想傻傻地送上去给他们虐打,最后还要昧着良心,匍匐在他们脚下痛哭流涕,恳求一个施暴者的原谅。
那样的场面太惨烈,又太恶心,李春生尽量避免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知道了吗?”断指弯腰,目光有些涣散,神色之间充满餍足和兴奋,再结合那股刺鼻的臭味,一看就是磕了药,“装死害老子伺候你这么久,给老子识相点!”
李春生垂下眼,他在他们面前一如往常那般乖巧听话,艰难出声道:“知道了。”
一说话,长时间没说过话的喉咙像卡了一颗毛刺的板栗,针扎一般疼痛。
断指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便没有再找他麻烦,咧开嘴露出一口烂牙,黑褐色的牙齿像树桩一样嵌在他的牙龈上,他双手插兜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离开病房,直到门快要关上,李春生才敢扭头去看他的背影。
就这样,他在益民医院待了接近一个月,腰上的伤口才终于快要见好,李春生可以开始筹划跑路。
他其实不明白飞鱼他们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拿走了他的肾脏,又付医药费让医院救他?很矛盾,但李春生没有时间搞清楚他们的想法,也没有能力知道。反正不管飞鱼他们什么目的,他都必须离开这里,逃到一个飞鱼找不到的地方去。
伤口一日一日见好,李春生却对逃跑毫无头绪。
他们将他看的太紧了,李春生都不知道飞鱼为什么这么看重他,居然派了两个手下每天看守他。
他养伤的这些日子里,瘦猴和断指每天都会守在病房外,一般是一人一周轮换着来,基本没有李春生独处的时刻。唯一的机会是有一天医生临时打开门来换药,李春生透过半开的门没看见断指的身影,回来之后又带着一股浓厚的臭味,,他才知道断指会在看守他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嗑药。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漏洞,李春生只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夜深,后腰处的伤口像有蚂蚁在爬一般,很痒,李春生忍耐了好久,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抠,在指尖触及身体上突兀的疤痕时,他的手一下缩回来,像被针扎了一般,其实只是他的心理作用。
他恐惧这个疤痕,恐惧被夺走肾脏的回忆,李春生只能用力攥紧被子,咬紧牙齿忍过这阵奇痒无比的酷刑。
或许这就是飞鱼他们的目的,拿走他的肾脏卖钱,看他遭受病痛的折磨,然后逗狗一样施舍他一点希望,最后再把他打回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