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被水多透成沼泽的土地吞噬半截儿身子；草木灌水多了纷纷怏怏泛黄，弥留之际引不起过多更幸苦人儿的悲叹，他们自身难以存活着，无心关注多余的事物。

骡马在雨中勉强迈着步子；修力浓郁者，走在前方为身后的人儿遮风挡雨，甘向明带着二人走在最后，随手将跟随上来的怨灵驱逐；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迟钝，万物察觉、心有领会，倒是虞薄渊，叹。

“怎么，得知些事情后，反而是于心不忍了吗？”

“你们魔道当真是冷血。”

“啧，看在万物的面上，允许你放肆这一次。”

孩童哭喊声伴随着妇人的哀叹声、在丈夫沉默中爆发；万物不自觉快步行至那一家老少前，从身上摸出块风干许久的、此时又被水泡发的干肉，塞到孩子手中；可那孩子并不领情，反而摔在地上。

“谢谢您，只是孩子病了许久……估计也……”

她心里抽动一下，眉头锁住，伸手凝聚出小小修力光团，却被身后的虞薄渊一把拽住，“生死有命，原本已经干预了世间诸多，现在还不如尽快休整前面的，再重新做起反而耗费更多。”

“……”

第三日晨。

一行人终算是到了百相宫辖内，见着宫廷上下并不见着风入律，万物连带着甘向明有些担忧，又察觉正殿处修力凝聚格外强烈，遂快步赶去。

单见佟裔被诸多侍卫挟持，身旁白发飘然的阁老气宇轩昂、抬头挺胸，见着二人也是丝毫不慌乱，放言道，“甘阁老，你来的巧啊，少宫主属实不顶用，今朝……”

“哦？”甘向明手心生出的光团逐渐化作一柄光拢长枪，对准了那位侃侃继续放言的人儿，“风入律再不顶用，也是名正言顺继承来的，单凭这一点，就不足以让我站在别处。”

“佟裔。”

万物引出符箓，欲前去护着佟裔不想被正殿门中一阵巨响吸引了注意力；正当人儿纷纷瞩目远处之事她迅速射出符箓万丈光辉*，将佟裔救下挡在身后。

随着巨响消散，风入律被烟尘包裹着的躯体逐渐从雨中暴露出来，他浑身伤痕衣物难以避体，居高临下着同样意气风发，所持修力令万物惊叹间听甘向明道。

“没想到风入律这么不中用，看来支持他的人也没多少……这位是……”

“他会长大。”万物迟指着换回宗门衣物的佟裔道，“是师妹。佟裔。”

“师姐……”佟裔开口，“我想回去宗门了。”

第29章 “嗯，想回去就回去。” 师姐并不介意，乃至……她……

“嗯，想回去就回去。”

师姐并不介意，乃至……她过于云淡风轻了；佟裔低下头、发丝上水滴可见的不断下落，有些事儿，她想要自己求证，虽师姐扑朔迷离，但她仁善，若再有一日或许回来也是未曾可知的；或者，她一定会回到宗门。

“来日方长。”佟裔心里默念。

万物望着远处的风入律，见他手中不停聚合着各色修力，时而像是巨龙时而犹如银蛟、同那些阁老缠斗在一起；比起她的漠然观瞻，甘向明显然紧张的多了，可见着万物并无反应，索性拉开话题。

“他修力不中用，再好的天赋也是白搭的。”

“他出去时，得了不少。”万物笑；毕竟那枚丹药不是盖的，关键是他需要认认真真积累战斗经验、用起来才是，瞧见脸上藏不住挂念甘向明的眼神儿；遂开口安抚道，“他修力足够，仅仅是不知如何用，这次他会有不小的收获。”

“如若没有呢？”

“那我觉得你不错，心里装着不少东西。”

甘向明抱着生成的光剑被万物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惊了个激灵，赶忙说道，“我可不行，要是他快死了，我会出手的。”

“我也会。”

修术不断碰撞，佟裔看得清楚，风入律上手后挨了几次打、逐渐熟悉起来；反而倒是对面，似乎因为先天的修术本体过于单薄而逐渐被压制；她站在万物身后，暗自愀然运行周转着自身术法。

“他比起我，是不是还要弱些呢……”佟裔眼睛盯紧了风入律，耳旁却杂音缤纷一时间按难以驱散，她拍拍额头，恍惚间似是见着师尊身影，“看来我需要尽快回去了。”

“咚！”

光影交错、风轻无色，同那位阁老红色火焰修力缠绕在一起，转而身后却被万束鸣雷所包裹，他对于火修的精通远过他人，奈何风入律天生三修，眼下又是后起之秀；到底还是输了。

随着身体落入石砖水洼发出的巨大声响，胜负已分；风入律勉强站起，头破血流比起摊在地上的更为脆弱些，甘向明见着欲向前一步将其扶起却被万物一把扯住，正当疑惑，又见那倒在地上的人儿全神贯注的奋力一击。

“咔嚓！”

被鲜血浸染衣物的风入律深处残破的手掌，反握那不速而来的修力凝聚长剑，胸/口不断上下起伏，大喘一口粗气引出风化长刃、抵在那人身前颌下，笑，“今日也算是借着阁老来杀鸡儆猴了，不过日后麻烦事儿或许多的去了，阁老儿，您走好。”

观战众人、乃至觉得风入律绝不会下死手的万物都为之震惊，她原本总是觉得这位少年过于优柔寡断，但仅仅是离开的一夜他便换了心性……想到先前送于他的丹药，万物有些迟疑的轻声问道，“难道是外来干预？”

“不像。”虞薄渊幻化出一缕青烟盘绕几圈消散在雨中，“估计是被逼极了，又或者被捏住了把柄，不过这样的事儿不好不坏，做人总有第一次，这边问题解决了，我们就该上路了。”

“嗯。”

侍卫快速围拢收拾着残局，那位阁老看似年迈、脸上的斑点丛生，花白的胡须沾满了落幕的遗憾；万物心里感叹，“百相宫对于五行修力的运用真是强悍，连我都自愧不如了。”

“你看不出来吗？这位死去的老头儿、阁老，身上有不属于他的东西，风入律这样也不坏，不然留着他祸祸子孙后代？”虞薄渊照旧幻化着青烟悄然无声的绕在万物身上，像是轻抚又似讨好。

稳稳脚跟儿，风入律看清远处的万物同自己招手，心柔兴起向她而去；石砖被水浸泡灌入已松动许多，体力耗费太多脚下路又过于不平，他一不留神绊倒在地，再抬头、明明只是奋力一日，心里却生出了数不尽的思念。

“我……我好像没有逃走。”

“我先为你疗伤吧。”

看着依旧在“客套”的二人，甘向明果断转身、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侍卫收拾四处被打的粉碎的杂物；过了许久，目睹百相宫新旧交替的佟裔背起包袱果断离开，耳畔，依旧响着那句话，“你想成为神明吗？”

……

树枝被雨滴不断拍打，已被压垮数根，风入律觉得眼下还是民众更为重要些，顾不得自身的伤痕便再度投身其余诸事；他一路相随来到宫门外，身侧的甘向明识趣转过身。

“你去万乡村，一定要等我，我也会去的。”

“等你整顿好百相宫，我们有的是时间。”万物简单寒暄，转身撑起绣着竹叶青松的纸伞遁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