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戴维手指的方向，白启明看到了一个不是很想看到的人，是莱昂。莱昂穿着一身休闲服，牛仔外套竟穿出了几分青春感，满身矜贵的气质站在人群中依然那么引人注目。

“他看起来不是我们的同学吧。”白启明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但他不敢承认自己认识莱昂的事实。

“哇哦，你怎么知道的，你眼睛真好使，我都看不出他已经三十多岁，是从德国来调研的学者。要不是问了斯黛拉，我们都以为他是哪个专业的学长呢。”

“所以为什么他会来这个派对？”

“天呐，这重要吗？重要的是你看他多帅。但是不得不说他有点难搞，好多人上去搭讪都受到冷遇了。”戴维无奈地耸耸肩。

“可是谁会邀请老师来参加派对啊！”白启明还是很奔溃。“谁邀请的？斯黛拉吗？”

“你怎么老是纠结这个问题？好吧好吧……其实是斯黛拉和那帮德国人里的一个小帅哥谈上了，小帅哥说他的同事里也有很不错的帅哥，应该是他带来的。”戴维一边解释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莱昂的方向看，欣赏道，“不得不说，日耳曼人的长相还是很能打的，不过，他明显不像德国人，居然还是能张那么帅。”

戴维偏头看了看白启明道：“你或许可以去试试，说不定他会喜欢东方人的长相。据我观察，目前还没有亚洲人去搭讪，所以成功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白启明不屑地笑了一下，摇头道：“他只是个爱玩弄感情的男人，哪里值得我去理他？”

戴维看了看莱昂，又看向白启明，诧异于白启明的评价：“你确定吗？他可没有搭理很多人，而且看起来一直没有什么人陪着，应该没什么问题。难道你知道什么八卦吗？说来听听。”

“好了，你快去做你的正事吧，别为了我在这里耽误大好时光。”白启明不想再被纠缠，也害怕被戴维挖掘出自己的秘密，只得快速推他离开。

白启明听着派对的劲歌，心情竟意外地渐渐放松，原本打算待会儿就离开，但一个人走进了他的视野，那是一个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的亚裔男生，眼镜架得整整齐齐，衬衫的领口没有一丝褶皱，看上去有些过于规整。

他走到白启明面前，语气带着一些犹豫：“呃，你好，我可以和你聊几句吗？”他的声音不像那些派对上典型的社交动物那么自信和外向，而是有些羞涩和内敛，带着一丝不自信的紧张。

白启明发现他的衣服非常简单，却异常整洁。衬衫的袖口折得很工整，裤子上的褶皱也是经过精心熨烫，几乎没有任何差错。

“我看到你一直在喝酒，是有点无聊吗？”杰克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在看着白启明，但又像是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的手指在杯口轻轻地摩挲，眼镜下的目光总是闪烁不定，每一句话应该都是经过精心思考后才敢说出口。

“我，呃……”杰克停顿了一下，努力在整理语言，“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享受这个派对，毕竟……这里的人似乎都很外向，我感觉自己有些不太适应。”他说着说着竟感到有些尴尬，视线不自觉瞄向一旁，避免直接的眼神接触。

白启明的嘴角微微上扬，虽然杰克浑身散发着nerd气息，但他并不讨厌这个男生的真诚。

“嘿，别这么紧张。”白启明安抚下男生的紧张，轻松地拉他坐到自己身边，玩笑道，“这里确实挺吵闹的，但派对就是这样的嘛，或许下次有读书会你可以邀请我去。”

男生似乎将白启明随口一言误会成嘲讽，有些无措地愣在那里。白启明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只是玩笑话。”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说道：“救命，还以为要被讨厌了。”

“为什么这么想？假如真的有人嘲讽你，你该当场回敬才是。”

“你懂的吧，像我这类人在这样的社交场合并不算受欢迎，不像你……”男生的声音越来低，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目光移向其他地方。

“我？”白启明惊讶，“你认识我？原谅我，但我好像第一次见到你。”

“拜托，你这张脸可是很受欢迎的。”男生笑着说，渐渐放下了焦虑感，轻松地与白启明聊起来，“噢！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杰克……杰克梁，是一年级的物理系新生。我也是中国人，所以看到你还挺亲切的。”

“噢，你好，那你很厉害，科学那一套我可搞不明白。”白启明自嘲道。

“不不，艺术才是最难理解的，有天赋的人才能吃这碗饭。”杰克一脸认真地说道，显然他对白启明的专业早有了解。

然而突然间，一阵嘈杂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对话。白启明转过头，又一个他不想看到的人出现了是白启明的前男友。卡尔走向他们，看到白启明和杰克在说话，立刻冷嘲热讽地道：“哈，白，你竟然能和这种货色站在一起，你还真是越来越不挑剔了。”

卡尔打扮精致得体，从上到下打量着白启明和杰克，目光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怀好意。白启明心头一跳，卡尔那冷嘲热讽的话让他瞬间回忆起两人曾经的不快。

白启明回头看了看杰克，低声说道：“你不必理他，他只是故意挑衅。”

“故意挑衅？他不过是个不受欢迎的书呆子罢了。”卡尔的话语带着刺耳的嘲笑，“想想看，白，曾经的你居然为了这种人放弃我，真是不值。”

白启明的心里涌上一阵愤怒：“你别说的好像是我出轨一样。我们分开只是性格不合适，我现在并不想和你扯上什么关系。”

白启明刚来英国留学时，在新环境中难免会对向自己释放善意的人心生好感，而那时的卡尔也确实做到了一个合格的追求者该做的。白启明自然而然和同年级的卡尔谈了一段恋爱。而两人分手的原因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最初，卡尔并不在乎白启明的癫痫病史，甚至表示自己会无条件支持白启明。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卡尔的态度渐渐发生了改变，他开始对白启明的疾病感到排斥，甚至有时在面对其他人时，言辞间透出对白启明病情的不耐烦。白启明很明显感到自己对于卡尔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个负担。白启明提出了分手，但卡尔却始终无法接受。

眼前的卡尔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做错了什么，甚至还开始对杰克发难。卡尔冷笑撇了一眼结课，继续朝白启明说道：“你能找的也就是这种人吗？就这种人，也敢和你站在一起。”

白启明不想再好友斯黛拉的派对上闹事，周围已经有不少人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注意。他转头朝杰克说：“抱歉，这不关你的事情，你先走吧，我来处理。”

杰克皱了皱眉，脸色很差，他并不想在心仪的人面前丢了面子，但他也十分不擅长与人争吵，只得顺着白启明的话离开了。

“卡尔，好久不见。”白启明心烦地开始处理眼前的麻烦，“你还是老样子，愚蠢鲁莽，你以为这样气势汹汹地找别人麻烦，我就会害怕吗？别再自作多情了。你不过是一个永远无法放下高傲、永远站在高处看别人低贱的人罢了。你才是那个让我感到厌烦的累赘。”

“你！”卡尔愣住了，没想到白启明会这么直接地回应他，这番话让他怒火中烧。

“你凭什么说我？你连自己最基本的病情都无法接受，整天在我面前演戏，装得好像自己什么都能承受！”卡尔步步紧逼，“我当初选择你，就是看在你自信开朗，可你却让我失望透顶！真实的你活得如此脆弱！”

“哈？”白启明想不到卡尔竟然开始提及他的病，白启明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用尽全力去忍住眼泪，但心中的怒火却让他几乎无法冷静。“你以为你是谁？你根本不了解我！你说我脆弱？我从来不需要你的同情。先生，没有人能做高高在上的雕像、模范。如果你只能接受伴侣乐观的一面，那未免太过自私了。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可你却一直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把我推开。”

卡尔的脸色变得阴沉，咬牙切齿地说：“你当时给我压力，我才受不了了。你那时候就是个负担，整天让人心烦。”

“够了！”白启明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情绪激动，“我不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你现在说得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真是荒唐。”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极度紧张，周围的人也开始看向他们，想知道这场争吵究竟会如何收场。而被人看热闹的羞耻感让白启明恨不得立刻逃离。

卡尔此时已经完全失去理智，指着白启明怒骂：“你就是个废物！你根本不值得我再浪费时间跟你说话！”

白启明的愤怒达到顶点，他不再顾及任何人的眼光，直接反击：“你才是个废物！离开这里，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你凭什么让我离开？”卡尔嘲讽地看着他，“如果不想待在这里，该走的人是你才对。”

“先生，我认为没有礼貌、在这里肆意侮辱他人的人才应该离开。”

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白启明定了定神，他努力克制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似乎收效甚微，眼眶不由自主地发红。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来人，就不敢再看。真是倒霉，自己狼狈的一幕被最不想看到的人看到。

莱昂步伐有力而沉稳地走到争吵的中心。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情，莱昂冷冷地看了卡尔一眼，语气不容置疑：“居然在这所大学也能看到你这种人。”

“你又是哪位？我们的事和你有关系吗？少管闲事！”

“肆意谩骂侮辱同学，即便是有感情矛盾，也不是这样的解决方式。况且，你们应该早就分手了吧，现在你的纠缠又算什么？”莱昂讲话自然而然带着上位者不容质疑的决断感，叫人不服也得信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