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城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我也记得,单骑转战三千里,一剑能挡百万兵,当年的骠骑将军……如今只是我的榻上之臣。」

李登宵几乎是怒吼一声,站了起来,眼睛里都是不再掩饰的怒火,李连城慢慢眯起双眼,脸上也露出几分凝重。

就在轿内气氛一触即发之际,一阵密集的箭雨从四面八方落下,十馀个轿夫顷刻间被射杀。

轿身剧烈地晃动起来,两人都随著这晃动狼狈地摔倒在地,护驾的禁卫军匆忙反应过来,高呼著:「刺客!护驾!」紧接著是一阵阵拔剑出鞘的声响,箭矢破空和兵戈相交之声碰撞在一起。

李连城几乎是立刻拽紧李登宵的领口,怒骂道:「我就知道你会骗我!」

第二章(上)

李连城怒极之下,这一拽用上全身力气,李登宵登时呼吸困难,可他功力被药物所制,此时较寻常男子犹有不如,纵是竭尽全力地挣扎扭打,仍然无法挣脱,脸上很快就因窒息而涨得通红。

李连城毫无松手的打算,一字一字地问他:「三哥,你想我死在这里?」

李登宵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听到郊外又传来一阵喊杀声,想是这边僵持不下,护驾的援军已经赶到了,李登宵脖子上被勒出了一条紫红的勒痕,眼看要窒息,李连城却突然放开手,把他推到一边,转身掀开轿帘去窥看形势。

李登宵护著脖子,一边嘶声咳著,一边拼命喘息,好不容易缓过来,看见李连城的背影,想到自己往日受的种种屈辱,心里怒不可遏,极怒之下,不及思量,双手已猛然发力,狠狠一推,将李连城推出轿外。

李连城反应不及,被他推了出去,在跌落的时候震惊地往後看了一眼,眼睛里有惊讶、有愤怒,似乎还有一点别的。

紧接著,李连城的後脑狠狠地撞在御道坚硬的石板上,那双盯著李登宵的眼睛无力地合拢了,脑後慢慢溢出一滩血迹。

两方人马因为这场变故,都停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後,众刺客将弓弩全指向李连城,万箭齐发。

护驾的士兵首领大吼一声:「皇上……!」飞身护在李连城身上,霎时穿心而死。

京城禁卫在一瞬间方寸大乱,被打得措手不及,连连损兵折将,只得慢慢缩小包围,将昏厥的李连城护在中间。

李登宵一推後,久久无法反应,半天才在心里说: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心中却没能泛起半丝欣喜,只希望夺命而逃,远离这是非之地。

被这一念催使,李登宵匆忙从後窗跃出,连奔千馀步,才靠著城墙一角稍稍喘息起来。

此时李登宵仍是一身女装,远远听到街巷那头传来人声,正欲转身遁逃,却发现尽头是死路。

若是往日,那堵矮墙只需他提气一跃便可轻易跳过,现如今却足以令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人声渐渐近了,李登宵猛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

「都找过了?他莫约比我矮半个头,应该穿著宝蓝色的袍子,也许是别的颜色,应该就在随从的队伍里。」

随行的士卒答道:「都找遍了。不过据探子回报,王轿中本还有一人。」

李登宵闻声大震。听那人声音,分明就是他两年未见的二哥,他开口欲唤,却又猛地闭嘴。

他自幼便跟著二哥李凌云一同读书练剑。李凌云天资聪颖,他却只懂挥剑杀敌,不通文墨,久而久之,对李凌云除了兄弟之情,更曾有过其他的懵懂念头,只觉二哥无一处不好。之後他被李连城禁锢宫中,这份仰慕也随之放弃。

可此时此刻,李登宵仍是无论如何,不愿让李凌云看到自己身著女装的狼狈模样。

李凌云走到他身前十馀步,「咦」了一声,身後士卒立刻将李登宵团团围住,李登宵低头不语。

巷子里本就昏暗,李凌云粗略扫了一眼,便道:「是个嫔妃。」见李登宵不答,李凌云转过身去,说:「要怪就怪你命不好,瞧见了我。」

周围兵卒听见嫔妃两个字,淫念顿生,忍不住对李凌云说:「二爷,这个女人给小的们玩玩再杀,成吗?」

李凌云有些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再说什麽,独自转身,说:「记得灭口,别误了事。」

李登宵目眦欲裂,此时哪里顾得上许多,见李凌云渐行渐远,大吼一声:「二哥……!」

话未吼完,头颅已被人按了下去,腥臭的性器转眼就要硬塞进口里,压制著他的手却突然松开了,李登宵顺势跪在地上,拼命地呕吐,像是要把肠子都呕出来。

「登宵……登宵……是你吗?」

李登宵无力地抬头看一眼去而复返的李凌云,只见李凌云面色如纸,眼中方寸大乱,手中长剑上仍有鲜血滴落,先前的兵卒俱已横尸街头。

他修炼的剑招凶狠毒辣,本就极耗体力,可李凌云此时神情分明与体力损耗无关。

李凌云喘息良久,才硬挤出一个笑来:「登宵,都是二哥不好,考虑不周,没认出你,连累你受苦……」

李登宵双目空洞,慢慢地回过神来:「我这副模样,哪里配叫李登宵?」

李凌云说:「是二哥的错!我这两年来,一直在後悔劝你入宫……」

李登宵站起身,摇了摇头。

「我不配叫李登宵,二哥你呢?当年的李凌云,手下如何会有这样的兵,如何会纵容他们做出这样的事!

李凌云面色大改,说:「不!我只是恨李连城,他既然如此辱你,我为何不

能对他嫔妃……」

李登宵低声说:「我以为二哥要救我,没想到是要刺杀他。李连城既已凶多吉少,我再一走,小琉难逃一死。」

李凌云脸色变了又变,最後回复成他一贯的缜密和冷静:「你要回去?」

李登宵看著李凌云的眼神,却慢慢柔和下来。

「二哥,从小到大,别人都说我性子硬,把我当块石头责罚管教,唯有你照顾我,事事顾我周全,我很承你的情。当年你劝我入宫,我不怪你,你说过,这都是命,我自己的命,你说留著性命,终有一天你重振旗鼓,会来救我。」

李凌云沉默一会儿,低声说:「我已经来了。」

李登宵後退半步,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去接应小琉。」

第二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