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濯眸光微闪：“我想看看你。”

有什么可看的，宝珠重新低下脸，她没生气，也不想和陆濯争吵，面前有如此多的珍馐的可以让她满足，她应当用这些吃食让自己欢快。

抱着这样的想法，宝珠一刻不停地重新动起了筷子，可最初的那种雀跃没有了，食物上晶莹的油光在她眼里变得油腻恶心，她甚至不想再仔细看筷子中夹的是什么，只是胡乱塞入腹中。

“宝珠。”不远处的陆濯轻轻喊她，“……你哭了。”

哭？宝珠顿了顿动作，依旧低着脸，她还未伸手去摸，一颗泪珠已经滚到下巴上，啪嗒一声落在桌上。她抽泣一声，嚼碎嘴里的不知是什么吃食，吞下去时喉咙又干又痛，像是吞了刀片。

她没有回应陆濯，也不理睬脸颊上的泪。

如果陆濯能出去的话是最好，可这个家向着他，她马上还要做他的夫人，不知那里的人怎么样，她依旧是外人。

宝珠想回到有父亲母亲的家，而不是待着不同的大宅子里。

她眨了眨眼，眼前一片模糊，原来她依旧忍了这么久，有这样多的眼泪，一下子都挂在脸上。

陆濯从她哭的那一刻起就想叫停她，他心里也难受，后来宝珠吃得腮帮子鼓起来，他又觉得让人怜爱，想伸手摸一摸，不过一想到这份怜爱建立在她痛苦的源泉之上，陆濯的心绪复杂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宝珠哭得好痛苦，心里想到陆濯看着她就更难受，可她又不想主动开口让他出去，好像这样就承认了她的软弱和逃避。

又一次困难地吞下一口不知滋味的食物，宝珠正想怎么这样难吃，朦胧的泪眼中就见陆濯倏然站起身。

她吓了一跳，还是倔着脸不去看他，只偷偷用余光瞥着，直到陆濯在沉默中走出房门，宝珠这才松了口气。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宝珠一边哭一边吃，吃到最后站不起来，不免生出自厌之情。

她不想狼吞虎咽，不喜欢这样臃肿的自己，从前的自己并非如此，宝珠只是不知该做什么来缓解心中的慌张和伤心。

看着一大桌没吃完的食物，宝珠懊恼这铺张的举措，实在不舍得浪费。

她将眼泪擦干，扶着腰坐起身，往外走推开门，让侍女将不曾吃完的带去灶房，夜里再吃。

距离入夜也就一两个时辰，宝珠撑得厉害想出门散步消食，走出院门就见到等候在外的陆濯。

没想到陆濯一直站在外面，宝珠用古怪的眼神看他。

“宝珠吃完了？陪我走走吧。”他笑了笑。

宝珠想也不想：“不好，”

他无奈：“宝珠不陪我，那我陪宝珠，走吧。”

第0014章 很恶心的事

午后暖阳灼人，宝珠散步不习惯让人跟着，陆濯也没让姑姑跟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闲逛，宝珠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想，走出自己的院子后，转向前院，来到鱼塘旁。

陆濯跟着她走了会儿，忍不住问：“宝珠想不想喝水？”

他哪儿懂吃得太多的人没法喝水，宝珠闷声摇头。

陆濯没勉强她，只说：“那你回去要好好歇着，明日我们要动身。”

胸口实在堵得慌，宝珠又说：“我不想和你成婚。”

她「兰生柠檬」走累了，在池边停下脚步，长叹一口气：“你怎么不懂，就算成婚又能怎么样？”

陆濯道：“至少我们可以在一起，我会照顾你，你待在家里郁郁寡欢，让我担心。”

“你认为我在郁郁寡欢是因为待在家中？”

“不是么？”陆濯轻声反问。

宝珠沉思，原本背对着他，这会儿缓缓转过身，像想通了什么，原本紧缩的眉心舒展开，她点头：“你说得好像也没错，我闷闷不乐是因为家中压抑，不全是因为你。”

陆濯心中还没来得及欣喜，宝珠又继续道：“所以我当初去王都，只是为了离开家。说不定我连对淮羽的喜欢也是假的，我只是”只是想找一个人带她脱离家中。

“宝珠。”陆濯忽然出声，没让她把话说完，“昨日种种，都如过眼云烟，你不必乱想。”

宝珠不跟他说话了，陆濯契而不舍：“你嫁给别人未必好过，至少在我身边，我能保你平安富庶。”

“我不嫁就好了，谁也不嫁。”宝珠答得很坚定。

“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陆濯想了想，“在你眼里，夫妻关系很可怕？”

宝珠想说不是，可是又犹豫了。

“宝珠见过别人家的夫妻吗，比如你父母。”

“嗯，”说起父母，薛宝珠语重心长，“苦命鸳鸯。”

一个书香闺秀，一个落魄寒士，虽为为志向抱憾而死，堪称高志，但千真万确是命很苦的一对鸳鸯。

“……”陆濯默道，“那你兄嫂……”

宝珠答得更快：“狼狈为奸。”

陆濯罕见地保持缄默，宝珠却一口气又道：“阴阳怪气，臭味相投，蛇鼠一窝！”

她这才有点儿口渴，想回院子里喝水，陆濯照旧跟着，好半晌才说：“宝珠打算和我做哪种夫妻？”

“一定要成婚的话，分房睡就是，”宝珠又琢磨出两个词，“相安无事，相顾无言。”

陆濯：“我们不会分房睡，我会和你一直在一块儿。”

他说话的语态平缓，娓娓道来的语气又莫名笃定，让宝珠疑惑地停下脚步看他：“有什么不同么？”

“怎会没有不同，宝珠……”陆濯斟酌道，“你难道不知道夫妻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