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咖啡屋的门,浓郁的咖啡香气扑面而来,那是一种能让人浮想联翩的味道,该是沉溺至极的。空闲时,忆之喜欢用磨豆机将一颗颗并不圆滑的咖啡豆磨成棕色粉末,当水袭过过滤纸上香浓的咖啡粉时,浓浓的香气膨胀了整个房间,缠绕着即将昏睡的灵魂,叫醒人最原始的欲望。
咖啡,亦或巧克力,忆之总是逃不开她们的诱惑。
望见梦叔的笑脸,她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点了一杯蓝山,她对上梦叔打量的眼神。
“你过的很好!”梦叔突然笑得放心,用一个父亲满意的目光看着自己那已得幸福的女儿,“看来你这次的决定没有错。”
“我的确过的很好。”忆之笑,这种好是她从未有过的安心,不需要提醒吊胆,也不用任人摆布,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幸福就在眼前。
“其实这次约你出来,第一是因为我们下个星期就回国了,以后想见一面恐怕很难了。”顿了顿,梦叔继续说,“本来这次出来找你是想接你回家的,但我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决定了我就不会勉强你,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活着,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安心的家,只能放你走。”其实他多希望能给她一个幸福的家,但他却做不到,这个他真的当女儿对待的女儿却无法在他给予的家里得到温暖,这是他愧疚的,也是他遗憾的。
“梦叔,过去的事我早就忘了。”
“你这孩子从小都是这样,即使受了委屈也只是自己躲起来,从不向人诉苦,也不会要求别人为你做什么。”而这是他最宽心也是他最担心的,这孩子从不会去惹别人但也不会去反抗。
“以前……或许吧!总觉得即使争辩也得不到什么,反而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因此我宁愿躲起来一个人去痛苦,但,梦叔,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或许我还是和以前一样默然地面对一切,但我却不再只是默默承受,我可以轻易地将一个人击垮,让他付出比我承受的惨重几倍的代价。你别忘了,我是‘逆光’,是‘光’族的影子,我已经不是那个诺诺弱弱的女孩了。”
“以现在的你,的确很容易就报复一个惹到你的人,但你的性格我还是了解的,你不会随意出手的。”
忆之不置可否,梦叔说的没错,她有这个能力但不代表她会去这样做。
“或许有一天我会变的让你大吃一惊!”忆之突然坏坏地一笑,想要吓一吓这个一向当她是乖乖女的父亲。
“我拭目以待!”梦叔也笑了,他清楚不管她怎样变她都是他心目中那个听话的孩子。
“其实……梦叔今天找你出来还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忆之愣住了,抬头看着面露苦涩的男人,她从不觉得梦叔亏欠了她什么,就像母亲曾经说的,如果没有梦叔或许她不会遇见梦菲,但也不会有饭可以吃有家可以住,母亲是个需要依靠的人,母亲只有美丽的外表和不甘痛苦的心,如果没有和梦叔结婚母亲是不能给她任何未来的。
“梦叔,我并不觉得你亏欠了我什么,反而你在我和母亲最贫穷的时候接我们回家,让我体会到父爱,我反而要对你说声谢谢。”
“但我也给你带来痛苦,让你不仅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家。”
忆之笑着摇摇头,“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如果你没有和我母亲结婚,我母亲也可能和别人结婚,而她再婚的对象不一定就能容下我。再说梦菲虽然是你女儿,但她并不能真正让我失去母亲,是我母亲自愿这样做的。至于当年我离开,只是我觉得我应该离开,这也和你没任何关系。”
“但这又有什么不同,归根到底是我造成的……”
“梦叔!”忆之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恨你,真的!所以你不需要对我感到抱歉。”
梦叔眼底出现了雾气,目光充满了心疼,“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总是替别人着想而忽略了自己。”
“我并没你想的那么好,当年我离家是因为我觉得不该留下,而我离开从南是因为我不要一个不爱我的人,你看这不都是因为我自私吗?我现在不回家也是因为我自私,因为我爱晞炆,我想留在我爱的人身边,所以我丢弃了亲情去选择爱情,说到底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只不过我的自私隐藏得很深很深罢了。”
梦叔脸上的笑容突然晴朗起来,他看着她,用一个慈父的眼神,“如果你现在的‘自私’可以给你幸福,我倒希望你可以就这么‘自私’下去。”
“我会的。”
走出咖啡屋时,细雨已经逐渐变成的大雨,豆大的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下,侵袭了整个城市。
“我送你回去吧?”从背包里掏出车钥匙,忆之扭头问梦叔。
“不用了,就几步路而已。”梦叔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酒店,“你开车小心点!有空就打电话回来,知道吗?”
“我会的。”
拥抱了梦叔,忆之挥挥手向停车场走去。
咖啡屋的停车场在后面,她绕过前门,转了个弯,头上是毫无遮挡的雨幕。
雨水滴在她的长发上,脸上滑落了几条水迹,天空尽头是一抹霞光,在乌云密布中显得如此脆弱不堪,闪电夹着雨声闪烁在空中,闷响的雷声让人心里一阵痉挛,她突然抬头看头上的天,那是一种压抑了很久的深灰色,雨水落入眼中,在眼角滑落了一抹水痕,像眼泪一样浸湿了脸颊。
这该是她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场雨了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涌上了一抹哀愁!
脚下的靴子在雨中踏出了一波波涟漪,她抬眼看到了自己的车子,雨水越来越大但她的脚步却并不匆忙。
突然,她听到了一阵急促驶来的车声。
扭头向右边望去,一辆银灰色车子急速冲她驶过来,没有刹车的声音,只有轮胎划过水面的声响。
她抬眼看着驾车的人,身体已经自动准备好了闪躲的姿势,但当她看到驾驶座上那人的表情时,一抹不置信染上了她的脸。
那个女人有着青春的面孔和苍老的容颜,原本美丽性感的眼却露出了巫婆似的光芒。
看着那人的脸,忆之忘记了闪躲,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银灰色的光芒擦亮了灰暗的光线,伴随着几个过路人的尖叫声,她愣愣地看着车子如闪电般靠近,一阵疼痛后,她的身体被抛在半空中,随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暗红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滴落,精神已经失去了知觉一般没有痛苦,在视线模糊前她看到了自己的车钥匙就落在她不远处的地方。
天边的霞光突然被乌云覆盖,霎那间消失于雷雨中。
29
很多时候,她对自己的生活是惊恐的,看着生命轨迹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预定的轨道,而那时的她稚嫩的像个孩子,面对宿命的转变,除了接受之外,她没有任何选择。
人在一生中的所遇是奇怪的。有些人,第一次见面会有种熟识感;有些眼泪,流光后的痛苦会凝结成美丽的珍珠;有些时间,在眨眼间就已过了几个世纪。
曾经,她空白的生命任由旁人随意涂鸦,没有反抗只有接受,伤痕累累时会希望不曾存在过,然而,残缺的生命却不一定会持续的悲伤,被折断翅膀的背后会开出一丛耀眼夺目的罂粟。
最终,蜕变的心绪会变质,为苍白的生命注入幻美的色彩。
法国马赛的一个宁静海边,湛蓝的海水周而复始地洗刷着铺满细沙的沙滩,五光十色的贝壳被海水推上沙滩却没能抓住海水退去的尾翼,大大小小的海螺躺在沙滩上缠绵地唱着只属于大海的悠长深渊的歌谣。
女人闭眼,微微扬头,任由海风吹起已及腰的长发,不知是谁说的,岸是海的期待,海是岸的渴望。现在,她就站在岸边,任由赤裸的双脚陷入细小的沙粒中,静静地听海水翻滚的磅礴,坐望海中央的粼粼波光。
《沉默之鸟》中,丹尼问晨勉:你为什么喜欢岛屿?晨勉回答:我觉得完整,太大的空间对我没有意义。
其实,当一个人满足了现在的生活时,她其实就已得到了幸福,幸福不一定要华丽,也不必奢侈,只要完整而真实就已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