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川于台阶上枯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谷雨找来才将他从莫名的思绪中唤醒:“将军,您怎么在这儿坐着?我寻你好久了。”
揉了揉干涩的发红的眼角,陆游川起身问:“怎么了?可是有事情要寻我。”
谷雨摆摆手:“没什么大事,只是这么久没瞅着将军人就找过来罢了,您不是要去寻小侯爷?怎么就坐到这儿来了?”
陆游川不想再提,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走出了院子,在贡院待到天黑后,趁着换班的机会偷偷赶在宵禁前出了城,打发谷雨替他回北大营糊弄一下,自己则骑着马去了谢家的庄子上。
当陆游川一路快步走到最里侧有汤泉的那间屋子时,在门口动作却慢了下来,隔着门脱去了其余衣物只留了一身里衣,才推门走了进去。
李道藏已然盘腿坐于汤泉的台阶上调息,听见有脚步声也并未回头,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
陆游川也只是轻轻的走到李道藏身后盘腿坐下,低声询问:“调息的如何,可以开始了吗?”
李道藏屏气凝神,只是吐出了一个不带任何情绪的“嗯”。
陆游川运起内力,将手放于李道藏的后腰处,明明自己没怎么用力,却感受到了身前之人传来的颤栗。
默然一叹,陆游川收起杂念,全力将内力输进李道藏体内,带动着他的内力在经脉内游走,将毒素逐一去除。
一炷香的时间过得极快,即便是在全力运转起内力导致陆游川都有些受不住的情况下,他也希望时间慢些。
李道藏感觉着体内内力的强度逐渐降低,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主动叫停:“好了,陆将军快些停下吧!输送内力时间太长对你并无益处,这个疗程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陆游川缓缓的停下了动作,清了清嗓子:“你感觉如何?我的内力还多的很,不必担忧。”
李道藏转头眉头微皱,眼含担忧的看了一眼陆游川,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把想讲的话讲出来。
陆游川看清了李道藏对自己的担忧,突然弓起身子虚弱的咳了咳,又露出一个虚弱的表情:“我很好,小侯爷不必担心。”
李道藏有些焦急的转过身,抬手拉住陆游川的手,手指搭于陆游川的脉搏处,摸了许久才狠狠的将陆游川的手甩开,语气冰冷:“我看陆将军身体确实是好的很,脉搏健壮有力。”
被眼前人发现了陆游川也不羞,见人穿着湿衣服就准备走,赶紧追了上去拉住了人,又从旁翻出一早就准备好的干净里衣。
“不管怎么生气,也得换件干净衣裳再走,可不能这么不爱惜身体。”陆游川将衣服塞到李道藏手里,转身出去拉上了门。
待李道藏换上衣服推门出来后,一路跟在人身后,将他送出了谢府庄子,目送人骑马走远后才也骑上马回了北大营。
李庇只在会试的第一场每天去贡院露了面,李道藏便也只跟着李庇的时间去贡院,因而也只在这几天中同陆游川远远的见过两面。
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绪,李道藏只觉得放下了一件很重的事情,心里面既有些空荡荡又有些踏实。
在会试结束以后,李道藏便一直待在了工部,翻看了一些张匡推荐给他的相关典籍,这样以后即便有差事也不容易受人蒙骗。
一直到发榜那日,李道藏准备出门去工部时被陈幸予给拉住了。
“阿兄你就陪我去嘛!今日揭榜,我和谢珣之约好了要一同去看的,而且他想同上次的事情向你道个歉。”陈幸予拉住了李道藏,展开了撒娇大法。
李道藏正愁没理由去揭榜现场转一转,自当日从谢家的庄子里出来回公主府后,他便一直感觉有人在监视他,所以他这几日便安安分分的待在了工部看书。他有预感,这次会试必定会出一些他预料之中的乱子。
会试揭榜引来了众多人,公主府的马车没能靠贡院太近便恰巧在半路遇到了谢府的马车,于是三人便下车步行。
谢珣之将手里拿着的糕点递给陈幸予,转头神色有些复杂的盯着李道藏看。
大概是少年的阳光太过炙热,李道藏没忍住先打破了僵局:“你这小子一直看着我干嘛?”
陈幸予嘴里塞着糕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他肯定是想同阿兄说对不起,这人历来是一个古板的性子,肯定是想说又不敢开口。”
谢珣之挺直了腰板朝李道藏深深的鞠了个躬:“上次是我同吱吱太过小孩子气了,还害怕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实在是对不起您。”
李道藏拍了拍少年的肩,将没想通的问题问了出来:“听说你被谢家记在了陆游川名下,你这性子可不像他能带出来的。”
谢珣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却比刚刚低了一些:“我父母早逝,大伯又像祖父表明了自己的所愿,祖父便干脆将我记到了大伯名下,这样也能算个嫡子,但实则我一直是跟祖父生活,只在大伯从边关回来时才有机会相处。”
陈幸予将吃不下的糕点塞到了婢女手里,安慰的摸了摸谢珣之的头:“好了,不要伤心了,你放心在太学中没人敢欺负你了,他们要是再敢拿这件事情说事,我就告诉先生,狠狠教训他们。”
几人一路聊着天就走到了贡院附近,榜单处人太多挤不进去,便在附近找了个酒楼,让侍卫看榜去。
附近的酒楼大多都被订满,便只凑热闹找了一个大堂的位置,不一会儿侍卫边跑过来报:“中了,中了,沈墨公子又拿了头名。”
等两个小孩高兴完,李道藏才接着问侍卫:“除了你们家谢墨公子,前三名分别是何人啊?”
“回禀侯爷,次两名分别是杜家的嫡公子,和一个据说江南来的很厉害的学子。”侍卫回完话便退到了一旁。
李道藏理了理信息,手指颇有节奏的敲了敲桌面,这杜家倒是比他想的有意思多了。
此时隔壁桌忽然传来了大动静,一身着白色书生袍的年轻男子突然将茶杯砸向地面,冲着旁边的小厮大喊:“不可能,我涂戈乃天降大才,文心墨骨,区区会试岂有不中之理。”
第18章 拦马
顿时便将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去,那名叫涂戈的书生不可置信的抛下小厮跑了出去,大堂内传出了或哭或笑的声音。
谢珣之将众人的悲欢喜乐收入眼底,眼里不由得漫上了几丝哀愁。
陈幸予摇了摇谢珣之的手:“好了,你看看你这不是又开始想多了吗?你既还没想好未来是从文还是从武,又困于这些做什么呢?”
谢珣之只是默默的拉住了陈幸予的衣角,没有说话。
李道藏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也听到了想听到的消息,见两个小孩看起来都颇为伤感,便带着人去酒楼吃了一顿大餐,将人送回府去了。
三日后,李道藏如同往常一般坐着马车去上朝,路程行进不过一半,便突然被人给拦住了。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为何突然当街拦马。”赶着马车的玄朔只见路中间突然出现了十几个穿着学子制衣衫的年轻人,便赶紧勒停了马。
李道藏听闻外面的动静,拂开帘子,带头那名学子他有些眼熟,正是之前在酒楼中所见那名有几分狂傲的学子。
涂戈领头跪下,狠狠的磕了三个头才应答:“学生乃本次会试落榜学子,身后之人亦是,但我们并不认为以我们的答卷不足以获得功名,侯爷乃监察官,还请替我们做主。”
李道藏下了马车将领头的学子扶了起来,语气严肃:“落榜之人何其之多?你们又怎确定不是你们自己答题有偏颇而导致了本次考试失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