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齐珩静静凝视着沈锦棠的面容，心中思绪万千。为什么，看他受伤时，心会不受控制地阵痛，就好似有人拿着锤子敲打一般。明明，他们相处不过几个月。

不多时，外面传来胜利的呼喊声。玄甲卫统领前来禀报战况，表示黑衣人已全部歼灭。

齐珩扫了一眼沈锦棠，发现他眉头紧锁，额头浮现密密麻麻的汗珠，好似梦魇了一般。

“做噩梦了？”齐珩掏出锦帕，小心翼翼地为他拭去汗水。

“不要！”

“不要！”

“父皇不要！”

“母妃！”

沈锦棠猛地睁开眼睛，直起身子。

齐珩被吓了一跳，差点碰到马车顶部。

“抱歉，让你受惊了。”看到齐珩在身边，沈锦棠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喜，也有怅然若失。“多谢你出手相救。”

齐珩笑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臣只是恰逢其时。”

他试探着问，“方才陛下可是做噩梦?梦到了什么？”

“是。”沈锦棠点点头，接过齐珩递来的茶。

“喝些水润润嗓子。”

齐珩尽量使语气温柔，“你一直在喊不要不要，可是什么心结，若一直郁结于心，恐怕有损龙体。若陛下不介意，我愿意聆听，为你分忧。”

沈锦棠喝了几口水，感觉好过了一些。他抬眼看着齐珩，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我很好奇，江家是怎样的？”

齐珩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如何回答，然后缓缓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中也是诸多纷争。我生母早逝，父亲装傻充愣，两耳不闻家务事。主母素来对我心存芥蒂，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亲戚皆追逐权势，把我当做换取名利的工具，亲情淡薄。若非他们，我压根不会进宫。”

沈锦棠微微诧异，而后苦笑。“原来如此，同是可怜之人。”

“我讲完了，该陛下了。”

沈锦棠微微垂首，陷入了回忆。沉默良久后终于开口：“刚刚朕做了一个梦，一个真实得可怕的梦。朕幼时看见的那一幕又浮现于眼前，金玉堆砌的华丽寝殿，多么美丽就有多么罪恶。朕犹记得隔着飘飞的红纱，父皇他……他竟当着朕的面，亲手用一支箭杀了朕的母妃。刹那间，母妃的血染红了地板，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就像上古凶兽的利爪。深深地刻在朕的心头，不可磨灭。自那以后，朕只要看到疾行而过的箭支，就会心悸不已，有时候只是喘不上气来，而严重的时候，就像今天这样直接晕倒。”

齐珩看着下意识蜷缩身体，将自己躲在无形壳中的沈锦棠，这是受到重大伤害后应激的表现。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住了，满是心疼。“陛下，那不是您的错。那是上一辈的恩怨情仇，陛下不应该用他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也许……也许陛下的父皇当时有难言之隐，一时糊涂，做出了错误的抉择。”

沈锦棠苦笑着，“有什么难言之隐需要用最爱的人的生命来完成？朕这一路，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每每想到这里，朕孤独得就像这世上只余朕一人。”

齐珩坐到他的身旁，神色坚定地说：“陛下，您不是一个人。现在有臣在，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臣都会在陛下身边，为陛下分忧。陛下并非被过去抛弃之人，陛下能够从那样的创伤中走出来，成为如今的圣上，就足以证明陛下的坚毅。这宫墙之内，固然有诸多烦恼与困苦，但臣愿意陪陛下一一面对。”

沈锦棠看着齐珩，眼中隐约有泪花闪烁。他师试图低头掩盖自己的情绪，不巧一滴泪正好落在齐珩手心，一片湿热。

齐珩手指拂过他染红的眼尾，吻了上去。吻来得轻柔，却走得匆匆。一触即离，浅尝辄止，宛若蜻蜓点水。

沈锦棠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在浓情蜜意，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冷着脸道：“你少哄朕，谁知道，你会不会在某一天离朕而去?”

齐珩急忙伸出手指：“陛下，臣若有二心，定叫臣不得好死。臣愿与陛下永结同心，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沈锦棠破涕为笑。

“好，你若食言，朕会拉着你一起死。”

齐珩不禁冷汗涔涔，够偏激，不愧是沈锦棠。

第 33 章 对峙

沈锦棠和齐珩一行人快马加鞭向着京城疾驰而去。一路上，沈锦棠心中满是忧虑，京城的局势到底发展成了何种模样，他不敢细想。

齐珩看着他皱紧的眉头，悄悄地握紧了他的手，想要给他一些安慰，沈锦棠转头看了看齐珩，眼神中露出一丝感激。

一路上气氛有些微妙，齐珩和沈锦棠之间仿佛多了一层别样的默契，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当京城的轮廓出现在眼前时，沈锦棠便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压抑氛围。

京城，风声鹤唳。

城门守卫明显增多，进城盘查也极为严格。他们伪装成走南闯北的商贾潜入城中。王福打探到：贤王沈凌舟和太后趁着皇帝离京去西山之际，把控了朝堂。而除了齐珩以外的整个江家都被下狱，齐珩心中又惊又怒，却也明白此时不是冲动的时候。

街道上冷冷清清，往日的繁华不复存在，士兵们在街头来回巡逻，百姓们都躲在家中，透着门缝小心翼翼地张望着。

沈锦棠低声对齐珩说：“看来，这京城真的是变天了。”

齐珩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他们越靠近皇宫，看到的景象就越是让人心惊。宫墙边都换上了贤王沈凌舟的亲信。沈锦棠心中冷哼一声，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们悄悄来到玄武门，刚一露面，贤王的人便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们包围。这些人手持兵器，眼神凶狠，看样子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沈锦棠面色阴沉，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剑，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玄甲卫们迅速列阵，将沈锦棠和齐珩护在中间，他们目光坚定，毫无惧色，即便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也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沈凌舟上前一步，冷眼瞥了沈锦棠一眼，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地挖墙脚。“珩儿，如今形势严峻，你应当看得清，跟着他毫无前途可言。”

“你确定要站在他那边吗？跟着我，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

瑾妃红杏出墙，贤王夺人所好?

士兵们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纷纷垂下头，闭目塞听。

齐珩感觉手腕一紧，是沈锦棠在紧张。他用眼神安慰着沈锦棠，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手。而后齐珩自沈锦棠身后走出，对着沈凌舟道：“还请贤王殿下莫要挑拨离间，我岂是背信弃义之人。”

齐珩一脸淡然，丝毫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