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喧嚣渐渐远去，唯有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每当这一刻，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记忆与情感就会如同潮水般涌来。

破碎的记忆碎片常常干扰他的思绪，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总是支离破碎：断断续续的光影、模糊的人影、冰凉的液体……那些片段像是一块块拼图，拼凑出一个他既想看清却又害怕触及的真相。

有些时候，云生甚至分不清那些是梦还是真实存在过的场景。他不想去探究更多，斯诺也很默契地没有提及过半分。

他宁愿当作自己的人生一片空白，直到加入"徘徊"才真正开始。起初只是为了生存做的妥协，渐渐地，这个群体却成了他唯一的归属。他们一起执行危险的任务，在星际间漂泊，在夹缝中求生。

星盗的生活往往是不安定的，但云生此刻却有些想念那些鸡飞狗跳。

不管表现得再怎么成熟，如今的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刚刚进入"徘徊"时，更是只有十四岁。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能想起那个总是爱抱怨的后勤员女生，在一次任务中为了掩护大家撤退而牺牲；想起那个性格火爆的大叔，在一次突袭中被联邦军队俘虏后音讯全无；想起那个总是嘻嘻哈哈的少年，在一次意外中被其他星盗团的人杀死……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像是被命运选中的棋子，在这片浩瀚的星海中演绎着各自的悲欢离合。

这也是斯诺说，星盗不需要心的原因吧。

云生将那颗鲜红的吊坠握在手中，月光偏移了半寸，照亮了他无意识蜷起的手指。

第60章 星盗卧底beta（10）

在联邦的日子，说慢不慢，说快也不快。每一天都像被精确切割的时间块，填满了高强度的训练和严格的考核。这一年来，云生和洛伦佐被安排在同一个训练小组，接受着来自各方的考验。

清晨四点半，当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穿透星际基地的防护罩时，刺耳的警报声就已经在宿舍楼内响起。

云生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向床头的战术装备，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刻进肌肉记忆。他套上作战靴的声音甚至比洛伦佐还要轻快。

“今天又是地狱式训练。”洛伦佐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抱怨道，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

云生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检查着自己的武器装备。他注意到洛伦佐的手指在颤抖，那是在紧张时才会有的细微动作。

一整天的训练中，洛伦佐的表现总让云生觉得有些奇怪，像是因为紧张，反而失去了自己原有的水准。这样的表现可被泽维尔骂惨了。

晚饭时间，两人坐在食堂里啃着干粮。云生注意到洛伦佐一直在偷偷观察着泽维尔所在的方向，眼神中既有郁闷又带着一丝忐忑。

“你真的不担心吗？”洛伦佐终于忍不住问道。“如果泽维尔上将真的要在我们之间选一个人当副手……”

云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如水：“担心也没用，与其纠结结果，不如专注于提升自己。”

这句话让洛伦佐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摇头：“你这人就是太淡定了。”

相比洛伦佐的紧张期待，云生确实不太在意。如今的地位和取信程度已经足以让斯诺满意。如果能当上更亲近的副手，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更多的相处时间也可能带来更多暴露的风险。

夜幕降临，基地内的灯火次第亮起。参谋部的落地窗外，人造月亮泛着冷白的光。

云生将加密芯片嵌入战术板，屏幕上的星图突然浮现出玫瑰状暗纹这是斯诺昨夜传送的密令。他正要解码，身后传来了皮靴着地的声音，云生十分迅速又淡定地关闭了窗口。

“你的咖啡。”泽维尔将骨瓷杯放在桌角，杯底与桌面接触的轻响让云生心跳漏了一拍。一年的朝夕相处，足够他记住上将每个习惯性动作的力度。

云生接过咖啡时，指尖擦过泽维尔手背的枪茧：“多谢。我以为您早就下班了。”

“你在看模拟战役记录？”泽维尔的手指在全息屏上划出光痕，望着屏幕中的案例有些出神。光亮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轮廓拉得格外修长。

“是。关于上次的模拟，用牺牲一部分来换取胜利，是最后才能做出的选择。我在思考其他……怎么了长官？”

听见云生的提醒，泽维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某种恍惚的状态。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你是对的。”

对上云生疑惑的眼神，他踌躇着，讲述了那个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上将的银发今夜格外黯淡，像蒙着星舰残骸的灰。

“其实，十年前的那场战役并非全灭。”泽维尔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仿佛回到了那个让他痛彻心扉的夜晚。

他闭上眼睛，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艾德里安站在指挥舱里，手里握着一份作战计划。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们必须这么做。”艾德里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泽维尔还记得自己当时有多么震惊。“你在说什么？！这根本就是……”

“这是唯一的机会。”哥哥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结果只会更糟。”

“不！”泽维尔站了起来，“你不能这么做！那些伤员……”

“他们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艾德里安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与其让他们痛苦地死去，不如……”

泽维尔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他死死盯着哥哥的眼睛，试图从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犹豫或者动摇。

但艾德里安的眼神依然那么坚定。

那一刻，泽维尔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当时医疗舰上有79名重伤员。”泽维尔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从未示人的狰狞疤痕，“他们自愿成为诱饵。我想留下他们，但……”

十八岁的泽维尔夺过导航仪砸向指挥台。

“我修改了跃迁坐标。”现任上将的声音像砂纸刮过金属，“没有医疗舰拖延时间，我们只差0.3秒。”

投影中的星舰在绚烂火光中解体，兄长最后的身影是把泽维尔推进逃生舱。

泽维尔跪在地上，在逃生舱里疯狂捶打观测窗。他感觉到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已经顾不上擦了。“对不起……”他喃喃自语道，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见。

“我向联邦报告了我的错误，这本就是我的罪。但他们选择……掩埋这一切。”泽维尔露出了一个苦笑。“他们告诉我，联邦需要一个精神领袖，从前是艾德里安，现在…我必须站上去。”

他的脆弱只展示了一瞬，很快又收敛了情绪，变回了平时的模样。“所以……我很惊讶，你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泽维尔转而笑道，声音里满是赞扬。“甚至你比我还小，却比当时的我成熟许多。”

“我很看好你，加油吧。不过也别太累着自己，早点休息。”他拍了拍云生的肩膀，转身离去了，脚步声轻盈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