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了眼后视镜里自己的脸,自嘲又唏嘘。
【万幸生了好模样,万幸不是盛则喜欢的模样。】
因盛则的缘故,任眠不得不接触了解薛宜,只匆匆一面,女孩笑吟吟的模样就刻在了她脑中,那时的任眠已经见识到了盛则的雷霆手段,盛则也不再需要藏拙于巧,用晦而明,发现薛宜被盛则盯上时,女人只觉得对方倒霉。
时隔经年,无论是第一次见薛宜亦或是第一次见盛则,任眠发现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
做样子的回忆结束后,任眠莽撞的带着检举文件闯进了盛则的休息室,男人也没为她的冒犯产生多余情绪,她的不请自来只换来了男人一句‘坐下说’。
蓄积了一段时间的勇气,就这么被男人一招太极手推走,任眠只觉得冤枉又委屈,替自己替被吸血的老百姓冤枉委屈,她和任易就是京州本地人嘴里鄙夷的那种‘农村任眠’,父母相继去世,照顾任易便成了她身上的担子,五岁的年龄差,说多不多,说少也牵强,总之任眠几乎忍耐了所有不能忍之事,这些事里包括眼睁睁看着贪官剥削老百姓,被恶心的色迷上司咸猪手挤兑。
所以对任眠来说,鼓起勇气去举报廉政并不是易事,可盛则轻飘飘到蔑视的态度让她难堪又害怕。
可当她想放弃,转身离开时,男人又开口了。
“过了这村没这店。”
早前会议举行中时,盛则因职级原因就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可那些职级高的似乎又都人人考虑这位‘小人物’的情绪,一场会议下来,盛则的确没说多少话,但任眠也找到了解决自己困境的突破口那就是盛则。
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盛则脸上总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谈不上不疏离,说热络又牵强,男人的情绪像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站在角落里的任眠觉得盛则是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全是暗潭产生的流水涌动。
会议的内容无外乎移树、修路、拆迁分配老三样,并没有什么有含金量的内容,盛则说的话就更少了。可一旦盛则开口,任眠便觉得男人深不可测。
盛则的话术说好听的叫【字字斟酌,句句留白,既不轻易表态,也不明确拒绝,让人摸不透他的真实意图】难听些便是‘老油条’。
一整场会议下来,盛则从没抢先发言过一次,总是等会上几个倚老卖老的争论得差不多了,他才会缓缓开口,不过只三言两语便拨正方向,平了争论的苗头。
盛则这种既不显山露水,又牢牢掌控全局的态度是填满任眠勇气之瓶的最后一股,再之后便是任眠倒垃豆子似地‘倾吐’,其实任眠说的那些证据,盛则早就收集的一清二楚,之所以愿意听任眠说,也仅仅是因为他无聊。
闭目养神的人想到那天依旧觉得索然无味,稍微有趣些的便是任眠是很趁手的一把利刃,这么多年她很称手,未来她那个吃软饭的弟弟也应该不会用起来太不舒服。
【呵、血缘的魔力?可笑,人总是借口这么多。】
可腹诽完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眉间堆积的川字折痕越来越深,沉默了一路的人这才哑着声音,开口道:
“一天内把文件整理好给我,任秘书。”
“好,盛局。”
139:安全3319字
139:安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周围人的心上的焦急就更重一分,自宴平章彻底昏过去后,薛宜她们几个大人反倒关心则乱先乱了阵脚,还是几个小朋友机灵想到了自己的手表还能量体温,薛宜这才赶忙拿电子表给男人测了手腕温度,可真的拿到男人的体温结果,众人仿佛被判处了死刑般地陷入了死一般地沉寂中。
三十九度八。
薛宜荒唐的觉得这温度搞不好会把宴平章本来就不正常的大脑彻底烧坏,说不一定一觉醒来宴平章就成了又瘸又傻的智障。
坏情绪像瘟疫,人传人。
哪怕是一直乐呵呵的领队大哥,见此情形也束手无策的像围蹲在薛宜身边的三个小孩一样,局促地蹲在扎好的营地边叼着半截烟一言不发。男人无奈的搓了把汗湿的头发,叼着烟的嘴嗫嚅了两下,终是没说出口那句‘没事,薛老师,人肯定没事。’,只因为一看到平躺在薛宜腿上的男人,他就胸口憋堵。
不忍地抹开脸后,男人脑子依旧是宴平章高高肿起的左腿和惨白到了无生气的脸。
“没事儿,薛宜姐姐,刚才不是联系上救援的人了吗,一定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宴叔叔一定没事,你别害怕!”
说话的是只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的圆圆脸小朋友,找不到毛巾时,男孩将格子衬衫一脱直接塞进了邯医生手里,眼下。
比起陷入低迷情绪的大家,邯医生夫妻俩将小朋友的衬衫撕成两片后,始终情绪稳定的做着该做的事,丝毫不未消极的情绪感染,薛宜看着邯医生夫妻俩仍在锲而不舍地用被浸湿地布给烫的像火炉一样的男人擦身子,再听眼前的小男孩这么说,焦急不安的心瞬间得到了安抚。
薛宜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说话时,女人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盏不肯熄灭的灯,阴沉沉的天气压抑的氛围下,哪怕女人还在组织要说的话,并未开口,众人看着薛宜的眼睛好像也被注入了力量,无一不在安安静静等着她开口。
“一个小时前已经联系上了救援队,我相信我们都会没事,只是等一会儿,一天一夜,泥石流、余震我们都抗过来,我相信在场的各位,包括、包括宴平章,一定都可以平平安安的回家。”
“对,我们都能回家!”
一直沉默的领队大哥吐了嘴里半截烟,第一个响应了薛宜。万事开头难,但只要迈出第一步,薛宜看着周围人脸上重新染上生气的模样,突然就想到了小时候第一次学书法,怎么都不得其法的自己,那时候薛爷爷这么对她说:
【莫畏初难,但慎其始。譬如弈棋,首着最难,然落子无悔,自有后着相随。人生事业,亦复如是。】
想着,薛宜看向宴平章时表情的也多了些信心,虽然躺在她腿上的那人依旧面色苍难看双眼紧闭,可鬼使神差的女人抬起发麻的手,轻轻的点了点男人的眉心,忧愁的脸上含着淡淡的温和的笑。
【老周等你回去给他道歉,你答应我的不给我添麻烦也一定要做到。】
气氛回暖后,除了薛宜和邯医生夫妻俩还在照顾宴平章,剩余的人又恢复了先前信心满满的模样,虽然知道很快就会有救援队来,但众人也没松懈下来,天灾在前多的是变数,领队的大哥和溧安本地的老乡心下有数的同时,便继续着手上的活儿,一丝不苟地搭建临时营地, ? 。
“万一下雨起风,直升机也来不了,我们觉得还是得先搭着,就希望宴老师能扛过今晚,一定要抗到救援的人来。”
说罢,男人抄起板砖将木桩子又狠狠往地里砸了砸,可不知是自己乌鸦嘴还是什么别的,说完起风,男人突然打了个冷战,想着男人脸一红,语气讪讪:
“瞧我这乌鸦嘴,不说了不说了,还真起风了。”
“不、不是起风。”
领队大哥不解老乡嘴里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还没等他追问,周围人突然爆发了一阵阵高亢的声浪。与此同时,邯大嫂手上的动作也随着这欢呼停了下来,薛宜根本没想到救援队会来得这么快。
一小时?还是两小时?小朋友的电子手表没电后,她们就失去了所有计时的工具,正是因为这种失去,众人才会出现先前那般颓丧萎靡的情绪。
可此刻……
邯大嫂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对上张着嘴同样说不出话的薛宜时,两个女人同时泪水模糊了视线,朦胧的视线里都在传递同一句话。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围在她们身边的男人女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踉跄着向前奔去,无数嘶哑的喉咙同时终于挤出一声又一声破碎的呼喊:
“来了……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