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不可呀!”几个宫人慌乱地喊叫阻拦着,“拦住太子!快拦住!”

守门的侍卫慌忙地要拉上篱笆,却还是被太子钻空突围,坚硬的一面篱笆硬是给太子撞得七零八落。

还有上前阻拦的人,太子就干脆眼睛也不眨地策马踩踏过去,铁蹄之下沾了几条人命,便再无敢拦路的人了。

钟知生眼底暮霭沉沉,眉头紧锁望着太子一往无前的背影。

旁的宫人小心翼翼地探看着钟知生的面色,斟酌着开口道:“三殿下,您看这……”

钟知生低低地垂下眼,有浑圆剔透的雨珠顺着他的睫毛一滴一滴地淌下来,“如实禀告。”

语罢,他也翻身上马,策马朝着太子行进的方向去了。

丧命在太子马下的尸首尚在泡在泥泞的水洼里,殷殷鲜血潺潺地淌到黄土上,地上的泥浆碎石都被染红了一大块。

钟知生却是视若无睹地踩过那一摊未寒的尸首,如履平地。

几个心思玲珑的宫人都不免想到,都道太子凶残,三皇子仁善,可他一个宫婢之子能爬到连太子都忌惮三分的位置,能善到哪里去呢?

不过一个恶面狼,一个笑眼狐,一个朗朗乾坤生嚼人肉,一个藏着掖着暗饮人血,三皇子善就善在,他懂得怎么擦嘴,不像太子叼着块连皮带血的肉就敢招摇过市。

……

来通报的人所言不假,太子来到山脚下就看到大批倒下的树,山上的土都叫雨水泡软了,他怕马蹄子陷进土里出不来,干脆弃了马,步行上山。

他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后头响起钟知生的声音。

“皇兄且慢。”

太子头都懒得回,不耐道:“何事?”

“皇兄打算怎么个找法?”

“什么意思?”太子眉头紧锁。

“皇兄就打算这么漫无目的地找吗?”

“不然不找了?”

“要找,但不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不仅找不到人,怕是连我们都要折在里头。”钟知生信步走到太子面前。

“哦?”太子剑眉一挑,“这么说你有眉目?”

“雨来得凶,他们总该找个地方躲雨,我们先将山洞翻个遍,寻不到人再扩大范围。”

太子心底憎恶钟知生,但是事关钟玉河的性命,容不得他任意妄为,他只能抿抿嘴道:“带路吧。”

两人踏着软泥在山里来来回回地兜圈,要不是雨渐渐地小了下来,少不得他们也被倒下的树和石头伤着。

大半个时辰过去,两人才在林子深处瞧见山洞的影子。

太子大喜,健步如飞就要往山洞里头跑。

钟知生谨慎地隔着一段路落在后头,他可没有太子这么蠢,山洞里往往蛰伏着野兽毒蛇,稍有不慎就会丧命,怎么着也得观望观望再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行进着,山洞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动着,似乎是有人在说些什么,走得近些才能听清。

“我听外头好像没有雨声了,我去看看是不是雨停了。”

“你要是扔下我走了,我可怎么办呀……”钟玉河嗔道,甜腻得像是喉咙里黏着糖浆,却又很低沉,喑哑地牵扯着尾音。

“我怎么会扔下你呢?”钟鼓旗着急委屈地辩驳着,“你非得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瞧吗?”

“要是我就是要瞧呢?”钟玉河低低地笑着,像一坛清酒摇曳的涟漪,泠泠作响灌入人的喉口。

钟鼓旗沉默半晌,郑重地缓缓道:“那我就挖给你。”

钟玉河笑得更欢,不甚在意地调笑道:“怎么挖呀,是不是这样呀……”

钟鼓旗刚正色矜持地叫他不要胡闹,却一阵窸窸窣窣过后也绷不住,洞里就尽是他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别闹,别闹,先把衣裳穿上。”

太子呆愣在洞外,步子都顿住了,迟迟不敢朝里走。

钟知生黑眸里风起云涌尽是惊怒,面子上却波澜不惊地高呼着:“四弟”

洞里一下子没了声,半晌才听钟鼓旗有些慌乱地回应道:“三哥。”

钟知生闻声立时撩起衣摆踏着水坑闯进山洞,太子沉吟片刻也紧随其后。

洞里的两人早已穿戴整齐,但只要细细一瞧就能看出,钟鼓旗的腰带系反了,内外衫也穿错了,钟玉河的衣裳穿得松松垮垮,露出一大片白嫩的肩头。

第十七章操戈

山洞里一时间只有四个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在胸膛里怦怦直击的声音,血管里咕嘟咕嘟燃烧沸腾的血液在空气里滋成一股袅袅白烟。

太子的手紧紧攥成拳,指节用力挤压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覆在皮肉下暴起的青筋都轻颤着,像缠绕蜿蜒的吐信毒蛇。

“啪嗒”石壁上的水滴在浑浊的水洼里,溅起一泼泥浆。

太子坚硬的拳头似离弦之箭砸在钟鼓旗脸骨上,直直把他打倒在地。

太子宛如一匹红眼龇牙的恶狼,穷凶极恶地扑上去拧着钟鼓旗的头就往地上砸。

他突然发难,饶是钟鼓旗反应迅速,即刻用手臂护着头,还是被砸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太子发狠地猛砸了几下,剧烈地喘息着,脑子里有什么声音嗡嗡地响着,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