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着他的话,有些不明白,歪着头看着他道:“我说得哪里不对吗?”
“没错,你说得很好,很有道理。”他伸手扶正她的脸,扭头往码头的方向看了眼,而后笑道,“咱们离码头已经很远了,再回去有些麻烦,我还是跟你们走一趟吧。”
说着,松开了手,他转身往船舱走去,她跟在他身后,锁着眉头还是觉得如此不好。
“我觉着这样不好,陛下哪里等得了数月,若是被人晓得陛下想予你的官职,怕是会被伺机顶替的。”
“无妨。”他蓦地停步转身,害得她来不及收步,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抬起头来,便对上他垂下来的脸,以及笑眯眯地眼,“我不陪着你们去,不放心。”
她愣愣地看着他,只觉着他胸口的声音好大,与他的话交杂在一起,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再次笼罩着她,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他是何时松开自己的,只待她回过神来时,已独自呆在了自个儿的舱房中。
一路顺江南下很是顺利,第七日便到了瑞阳,二房得了消息,早早地派人在渡头等着,众人下了船,先行上了马车赶去秦家,只各留了丫头看着箱笼装车。
秦家二房的人在马车上便已说了老太太眼下的病情,只道是病得起不来身,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整个人生生瘦了一大圈。
一到了秦家,秦太夫人直奔老太太的寝房,赵清允怎么劝她慢些都无用,只好与秦子钰一人一边小心搀扶着。
老太太确实病得有些重,见着秦太夫人,还未出声便先落下泪来,当即惹得秦太夫人也未熬住,两个老太太一个躺着一个坐着,相对落泪。
赵清允受不得她们这模样,拉了老太太身边服侍的丫头紫云到了外间说话。
“大夫都是怎么说的?”
几个小的都围在一处,听着赵清允问紫云话。
“城里的大夫都快请了个遍,都说老太太心思郁结难解,以至虚耗了根本,如今病来如山倒,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说着说着,紫云的眼便红了,末了轻声抽泣起来。
赵清允自也瞧见老太太此时的模样了,确实看着不大好的样子,心思郁结,怕还是为了秦子玥之事吧,毕竟老太太着实喜欢这个孙女。
她算是瞧出来了,他们秦家的几位老太太,除了三房的早逝,秦太夫人与二房老太太都是喜欢姑娘家多过男儿的。
约摸是因着自己也是女子的缘故吧,也曾受过些委屈,自然待女娃儿更心疼些。
本以为秦子玥觅得良缘,夫妻二人也是两情相悦,恩恩爱爱,没成想末了却生出这等事来。
“那沈风眠呢,可曾有请他?”
赵清允忽然想起了他,这个江南圣手,医术高超远胜宫中御医,甚至早年有传闻,陛下也曾想招揽他,奈何他未答应罢了。
“去请了,可一连去了三四回,连面儿都未见上。”紫云抹了抹泪,说着。
“祖母病倒的第二日,我们见寻常大夫实在拟不出什么良方,便想到了他,我爹亲自去请的,可那小药童进去之后,便道自家师傅不在家中,死活不让进去,一连去了数回,都说沈风眠不在家中。”
秦子霁晓得这件事,插进话来解释着,“这沈风眠性子古怪,治不治人全凭他自己的心情,我看啊,咱们家也就你还算入得了他的眼。”
他此话一出,在旁闷声听着的秦子钰突然皱起了签眉,不禁细细回味了一番他的后半句话。
什么叫还算入得了他的眼?那沈风眠还当自个儿是宫里头的陛下啊,还挑挑捡捡的。
而赵清允对沈风眠的脾性知晓得甚是清楚,哪里还用秦子霁多言。
听着房里头若隐若现的说话声,以及越发响起的哭声,眼瞅着日头还早,她咬了咬牙道:“我再去走一趟吧,不管在不在,总要试上一试。”
秦子钰一听,她还要去见那怪人,那里肯,当即道:“我同你一道儿去。”
闻言,赵清允看了他一眼,还未来得及发语,一旁的秦子霁先出了声:“我看二堂哥还是别去了,沈风眠的性子怪得很,我只怕介时清允进去了,你被拦在外头。”
那可是十分没面子的事儿。这半句话秦子霁未说出去,怎么也算是自家兄弟,留些面子,也盼着他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可如此一来,秦子钰更不放心了,他怎能让赵清允与一个陌生男子同处一室,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她孤身前去的。
他执意要去,而赵清允也知他定然拦不住,也就随他了,只叫夏蝉留在此处,若秦太夫人寻她时,实话实说便是,而她则与秦子钰一道儿离了秦府。
走在熟悉的瑞阳大街上,赵清允却无心欣赏,更无别后重归的喜悦,只匆匆往沈风眠的住处赶。
说起来,他的住处实则与秦家离得并不远,徒步而行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拐进了一处小巷便到了,幽静狭长的巷子,马车根本无法进来,这也是何沈风眠居于此处的原由。
清静!
“我听着子霁的话,总觉得这人不甚靠谱,他当真医术高明?莫不是个庸医吧?”
秦子钰打量着巷子两端,实在觉着一个有名气的大夫不该住在这么个偏僻之地,且还是个人迹旱至的。
她摇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他的医术,我可是亲自体验过的,那年三房老太太出殡,因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只出门之时停了停,山路不甚好走,回来时居然又下起了雨。”
“后来,山石滑落,众人乱作一团,而我不甚被推倒,滚落下了山去,腿断了,脸划伤了,他们又寻不着我,正当我以为必死无疑时,正好遇上了上山的沈风眠。”
说起来,那她与沈风眠也是有段奇缘,毕竟寻常大夫又怎会在雨天上山采药呢,故而这性子怪,医术高也是大有益处啊。
一听得她曾遇上过这般凶险之事,他脑袋轰的一声懵了,随即停步,一把拉住了她,勾着她的下巴细细打量她的脸,而后又蹲下身去撩她的裙子,将她窘的不行。
“你做什么呢?快住手。”她双手紧紧拉着自己的裙子,恼羞成怒,发现敌不过他力气大,羞愤地伸手重重地打在他的肩上。
这一下,打得他突然醒过神来,悻悻地挠了挠头,站起身来。
赵清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抚平襦裙。
彼时他亦有些尴尬,恼极了自己近来时不时的冲动,这不,他险些又要干出孟浪之事了。
不,当街撩姑娘家裙子的,可不只是孟浪了,被骂声下流无耻还算是轻的。
眼瞅着他神情自责,她叹息了一声,劝自己他也是关心自己,情急之举,又想着自己所行正事,只转过身,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往前迈了几步。
“都过去了,现下好得连疤都瞧不出来了,且替我接骨之时,我当真只觉得有一丝丝的痛楚,你道他的医术有多高明。”
秦子钰听着她的话,虽心中对沈风眠此人仍有猜忌质疑,但终究他救了赵清允的性命,多少添了几分感激之情,这救命之恩,他会记在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