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秦夫人拉着她起身,一路走向花房门口:“好了,如今这样你总也能安心了,夜里也可睡个好觉了吧,瞧你这几日的脸色都差了许多,说来也是怪我不好。”
两人说着,出了花房,抬头看到外头站的二人时,都愣住了。
秦怀安看着秦夫人,笑眯眯地走了过来,颇为无奈道:“子钰非要我过来瞧瞧,兴许是怕你欺负了清允。”
秦夫人闻言,不悦地瞪了秦子钰一眼,看着他憨憨一笑,惹得一旁的赵清允也不好意思地浅笑起来。
“怎么,还怕我吃了她不成?”秦夫人没好气睨了他一眼,末了,又叹息了一声。
儿子毕竟是长大了,有了心仪的女子,眼里也没了她这个母亲。
只是这个念头才将将冒出来,她自个儿又觉得不好意思了,平日里这个儿子她也不甚关心,彼时又来怨他不依赖自己,确实说不过去,也是赖她自己。
秦子钰见着母亲似乎有些落寞的神情,不由上前了几步,讨好地握着她的手。
适才看着母亲与自己心爱的女子手牵着手从花房出来,他便晓得是自己多虑了,甚至还因为怕母亲为难清允而特意叫上了父亲,想着紧要关头也好要让父亲出言劝上一二。
此时看来,他是对自家母亲所知甚少,不了解习性。这些年她虽一直用心于秦子让身上,然何尝又不是自己未曾给她机会关心自己的缘故。
真真算起来,他也是个不孝之子。
“母亲,父亲,子钰在此多谢你们二位,你们生我养我,末了我却让你们这般为难,是我的错。”说着,一撩袍摆便跪了下来,然才跪了一条腿,就被秦夫人拉住了。
“好了,我都晓得的,欢喜上一个人的事儿,哪有对错之言,往后,只要你们好,那便好了。”秦夫人看着他,终于说出了秦子钰梦寐以求之言。
他的笑意顷刻挂满了脸庞,像个又傻又憨的呆子般笑看着自家母亲,而后又转头看了眼赵清允,见她浅浅婉笑,心头不禁觉得暖意融融。
这一刻,他等得明明不是很久,却又像是晃如隔世,只因着这几日他着实提心吊胆的不安了太久,怕母亲当真生了自己的气,又怕赵清允迫于眼前的情形离自己而去。
而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也终于能安心了。
一颗心被喜悦填得满满地,他看着秦夫人,忽然觉着憋在自己心中的那些话,不吐不快,也顾不得此时合不合适,只余一个念头,便是他定要让他们都晓得自己的心思。
“母亲可还记得,清允刚来咱们家时,您问过我与秦子让一个问题。”
秦夫人愣了愣,猛然间听得他的话,她一时半刻还有些转不过弯儿来,然在看到他脸上的笑意时,忽地想起来了,徐徐点了点头。
“母亲那时同我们说您着实欢喜清允,想她往后都能一直留在咱们家,问我们以后是否愿意娶她为妻,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将清允一直留于秦家。”
赵清允听得他缓缓道出这句话时,不由愣住了。
自己初到秦家时,她才三岁,而秦子钰兄弟二人也不过七岁的年纪,秦夫人当真在那时便已然动了这份心思?
“彼时,我抢着回说愿意,并非是同秦子让有什么兄弟相争的意思,只因着我当时确实喜欢她软软糯糯的模样。”
他说着,转而看向赵清允,眼前佳人的脸已没有半分昔日圆满白胖的感觉,幼时的她可爱的紧,而今的她,又美艳的勾人心魂。
“母亲说要我们待她好,谁待她好,长大了她定然愿意嫁给谁,所以我才拼了命的想讨好她,却没想到讨好不成,反成了欺负他的那个人,倒是叫秦子让讨了便宜去。”
说到此处,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幼时的自己,果然没有秦子让来得心思深沉,听了母亲的话便傻傻地照做了,却又不晓得自己做得事儿是否合她的心思,甚至到最后连自己错在了何处都不晓得。
也是他笨,明晓得她是女娃儿,定是与自己所思所想定然不同,却还是依着自己的喜好去讨好,也怨不得被人误会。
“后来我想,她既然觉得是我欺负了他,就当是我欺负了她,想来这般她也定会一直记着我罢。”
他说着,再次向赵清允看来,见着她浅笑着点了点头。
的确,正是因此,她一直都记着他,直到一听秦太夫人说他们要回京了,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她可以回京见到秦子钰,她定要将自己小时受的委屈都欺负回去。
“慢慢地,这事儿也便成了我的执念,想着这丫头,记挂着她,怕她在外头被人欺负了,怕她因此又记上了别人,忘了我。”
“听闻她要回来时,我心里着实高兴,待真见了她,我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与幼时样貌截然不同的她,想待她好,却又怕重蹈覆辙。”
此时听着秦子钰缓缓道出昔日的心思,赵清允才发现,原来他们是一样的。
因着幼时的点点滴滴而记挂上了一个人,便是十年未见,这份情意不仅未曾消减,甚至在自己的惦念记挂之中慢慢变了,从依赖与欢喜,慢慢变成了懵懂不自知的情爱。
“母亲许是不晓得,我们十八岁生辰那日,您私底下问秦子让的话,其实我听见了。”
秦夫人听了这话,不知为何神情微微变了,有些窘迫又有些愧疚,只秦子钰像是未瞧见一般,径直说了下去。
“你问他是否愿意娶清允,他说婚姻大事,父亲之命,他听你们的安排,而我那时想着,母亲您为何不来问问我,我一直等着你来问我。”
“这些年,你不曾替子让议亲,是因着想他娶清允,而我不愿议亲,也是因着她,还记着自己幼时之言,只想着左右我总是要娶妻的,娶清允岂不更好。”
“你每替我相看一个姑娘,我便想,这人年纪比清允大,那人性子不如清允好,这人长相不如清允可爱,那个又不如清允乖巧。”
“我回回将她们拿与清允比较,却不晓得自己对她的心思早已不同,我甚至不自知的是,其实这些年,我在等的,不过是那个叫赵清允的女子。”
众人都愣住了,谁人都不知平日里任性妄为的秦子钰,心底埋藏了一份如此深沉的情意,赵清允更是听了他的一番深情之言后,觉得自愧不如。
她在发现他对自己这份情意的端倪之初,甚至还怀疑过他的用心,还当那是他身为纨绔子弟的玩闹罢了,而今才知,她险些错过了多么情深意重的一个男子。
或者,这一切都是老天爷瞧不得他们两个痴傻之人,才会铸下这等磨难,以此来逼着他们看清自己的内容,不然,兴许他们当真是要错过了。
眼眶莫名的发烫,鼻间发酸,泪意模糊了视线,她深深吸气,极力压制下那欲奔涌而出的泪意,看着秦夫人上前抱住了秦子钰。
“你这个糊涂的孩子,你怎就没早些想明白,未早些看明白自己的真心呢,你不晓得母亲听得你的话时有多后悔,我有为难,你当真是难为死为娘了。”
何需再多言,如此的深情,若是她再诸多阻拦,她便是要成为秦家的罪人了。
昔日,她婆母为了儿子能接纳陌生不知底细的自己,如今叫她接纳一个知根知底的好姑娘,她又有什么好为难的。
“好了,如今事情说开了,你们母子二人心里头也舒坦了,往后咱们一家四口就好好过日子吧。”
秦怀安看着自己的娇妻抱着儿子,不由有些吃醋,隐隐听得一旁的清允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