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希境在心底凉飕飕地想,即便说出这样轻佻的话,陆声也一点表情都没有。

陆声那张脸是雕塑吗?还是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

既然这样,他可不可以在陆声的身体里写一串让他自己高兴的代码啊?

陆声平静地放下刀叉,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吃好了,我们谈谈吧。”

江希境诧异地盯着他的餐盘,确信他刚刚看到陆声是吃了一块牛肉而不是一碗牛肉:“这就吃饱了?你是小鸟吗?这么点胃?”

陆声:“......”

江希境悻悻地摸摸鼻子,陆声刚刚是不是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江希境跟着陆声离开桌子,胡鹏还在两人身后着急地朝江希境比划:‘我去,你两不会打起来吧?’

江希境给他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归家的燕雀在头顶肆意掠过,小独栋别墅的阳台不高,江希境挑选的这户风景却特别好,远眺可以看见G市地标性高塔,矗立于地平线之上,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临近冬季天黑得特别早,又因为靠近大学城,环境污染少,抬头能看见数枚星子熠熠生辉。

陆声推开阳台门,倚在栏杆上,漫不经心地眺了一眼远处的风景,随后又将目光落在江希境身上。

江希境同他亦步亦趋,紧挨其后,看见陆声懒散地靠着栏杆,等待自己的开口,陆声的身后是无边长夜,晚风吹起他的刘海,掀出一片明亮光洁的额头来。江希境呼吸一轻,觉得这样的景色是很美的,就像某个随时会发生的日常,如此平和、如此亲近,而陆声就是那道风景里最亮眼的一笔。

江希境的心又开始不争气的怦怦直跳了,可刚才那些脑热说出来的话,像开场便弹错的音符,注定了整首曲子会以失败告终。

陆声瞧着江希境迟迟没有开口,率先打开话茬道:“那么现在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江希境还沉浸在一九届校花的魅力中不可自拔,闻言迷茫地发出了一个单音:“啊?”

陆声斟酌着开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可以用比较理智的沟通方式,没必要动不动就威胁人,你懂吗?”

“昂......”江希境眨了眨眼,从喉咙里轱辘出一声闷应。

是谁阴阳怪气连骂带扇又摔东西,他这会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希境揶揄地看着他。

“我是这么想的”陆声清清嗓子,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我就算自食恶果。我在直播间做的那些......确实也是为了讨好观众,没有想到榜一会是你......如果你对我有怨,欺负我一顿,也算解气了吧?这件事不谈谁吃亏了,我能给出的条件,就是把你打赏的钱全都还给你,包括今后一年在广播台的工作中,我也会尽量不挑你的刺。”

江希境没想到陆声这么大度,心中隐隐不安,站直着问:“然后呢?”

“然后,我希望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陆声像是被突然吹来的一阵晚风冷到了,只手抱着自己的身体,面上病态未消,脸色苍白地说道:“在广播台我不会留任的,过了今年,离开了广播台,我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们可以当这两天没发生过,以后也不会有任何交集,我也不会去打扰你”

“我的需求,就是你离开我的直播间,我们就当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谁也不要提起这些事,无论是我的秘密,还是和你发生了什么,谁都不要讲。”

陆声吐出一口寒气,光是说完这些话就让他力气丧失了大半,他抬起眼睛看着江希境,“可以吗?”

江希境僵直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变得出奇地安静:“......”

夜晚太黑了,风又在话音里变得很大,风声把江希境的呼吸声都削弱了,陆声眯了眯眼,他好像看不清江希境的表情。

“凭什么?”江希境缓缓开口,声音森寒,朝着陆声反问道:“我凭什么答应你?”

陆声无奈地叹口气,心有余而力不足地说:“江希境,你可以尊重一下我吗?可能对你来说这只是好玩,但是对我而言,不管是精神、身体还是人生,都有很大的影响。趁着这个事情没有往更坏的一步发展,就此停止好吗?”

江希境阴森森地盯着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问:“如果我就要把事情搞得稀巴烂呢?”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你是在生气吗?”

陆声诧异地皱起眉,面露不解道:“江希境,我都不明白你在生气什么。”

“我生气?”江希境气笑了,说道:“他妈的我俩是上床了你知道吗?做爱,做爱你明不明白?”

“你当我们是在开会?还是你欠我我欠你的债务纠纷?我真的不理解你为什么能那么云淡风轻地商量,像他妈对待工作一样,你当我是什么?我是局外人?我是NPC?”江希境指着陆声破口大骂,每一字每一音都像一柄重锤把当下糟糕的聊天环境砸得更加稀碎,“我是他妈的直播间根本不值得一提的观众!是你陆声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榜一!”

江希境气得发抖,涨红着脸说:“你觉得还钱就能解决所有事情吗?你觉得这样就能撇清我和你的关系?你当这个狗屁世界是游戏,而你在交付游戏任务吗?!陆声?!我真的想把你给拆了,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在江希境一顿连珠炮弹狂轰滥炸下,陆声勉强理解到了他生气的点,简直莫名其妙,恼道:“你又不喜欢我你到底在激动什么啊?”

陆声也火了,生气地说:“不是谁都会按你的心意走的你明白吗江希境?收收你的少爷脾性吧!不是,大家都开玩笑喊你少爷,你把自己当成是少爷了?我告诉你,你在我这里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我也不是!”

“好好好。”

江希境怒极反笑,他嘴角微张,露出一排森白雪齿,眼睛中的怒火在黑暗中烧得精亮,看着令人毛骨悚然,他抓住陆声身侧的栏杆,‘腾!’得一脚踩到陆声两腿中间的空隙,以身高体壮的优势向前压,一字一顿地说:“我他妈不要钱,我要你跟我睡,你直接说你多少钱你开个价,我要把你操到烂。”

陆声被他突如其来的压迫逼得急速往后缩,江希境竟然单脚就能把他控制在角落里,栏杆反向抵着陆声的腰,夹缝求生的陆部长急了:“你他妈走开!离我远点!你有病啊!!”

“对啊,我就是神经病。”江希境歪头看着陆声,摆烂似的大方承认,接受陆声给他套的一切污名和辱骂,嗬嗬笑道:“我突然发现,对付你威胁好像更有效一点。你现在才知道自己招惹了谁吗?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部,长。”

江希境和陆声单独去阳台谈话,胡鹏在客厅独自享受了不过二十分钟的宁静,就被阳台传来惊魂动魄的动静吓了一大跳。

“江希境,你他妈的!你放开我!去死!你他妈的!畜生!”

胡鹏傻眼地往窗台看去,江希境箍着吱哇乱叫口吐国粹的陆声从外面走进来,像举着一个巨大的人形沙袋,面容铁青,动作利索,就要把人往自己的房间里塞。

“阿境,你、你这?”胡鹏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时拉架也不是,劝又不知从何劝起,在一旁手忙脚乱。

“你们这是聊崩了?你、你、你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啊”

江希境冷冰冰地交代道:“他没吃东西,给他点份粥,要热的,过两个小时送过来。”

胡鹏仓促应下,理解话中歧意顿时大惊失色:“他、他生病了,他可是病人,阿境,你冷静点啊!”

“病人怎么了?”江希境声若洪钟,几乎盖过陆声的咒骂,“又操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