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喜欢男生呢?”
“是我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吗?”
“没有,小境从小到大,您对他一直都很好。”江瀚辰斟酌着说,“其实现在同性恋也挺正常的,在国外都很普遍了”
“不。”程笙打断他道,“他不应该这样做。”
程笙的声音很凉,凉得像结了冰的窖,江瀚辰察觉到了什么,瞅了一眼程笙,发现她的脸色就好似冻僵了的旅人,灰白一片,双眸深深地陷了下去。
程笙想了一会,脸转向江瀚辰,问:“不过小江你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先告诉妈妈?”
江瀚辰:“......我想着先解决了再告诉您。”
程笙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来:“你要是解决了就不会告诉我了吧。”
江瀚辰不说话。
她的脸色渐渐缓和了起来,眼神飘散在空间的某一处,似乎在思考。
“我有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教,教小孩太难了,你外公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记忆溯回到江希境十三岁的那一年,程笙丢了一条价值连城的玻璃种项链,说来也很奇怪,她首饰间的贵东西多得几个保险柜都放不下,某些名饰真消失一段时间她也很难察觉,偏偏丢的是她决定参加宴会佩戴的那一套,就像是要她故意发现似的。
项链是在佣人房一个孩子的枕头底下找到的,那是服侍他们家多年的厨师夫妻生下的孩子,程笙了解家里所有佣人的脾性,犯事小孩的父母为人老实淳厚,对子女的教育也很严格,不像是会偷东西的样子。
事情闹大了,便在老宅的厅堂里问责。夫妻二人一开始都显得极为震惊,纷纷表示自家小孩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江希境却咄咄逼人,抛出接二连三的疑问,压得那小孩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发展到后面几乎定了死罪,夫妇只得接受被开除的现实。
程笙连正准备在辞呈上签字,江瀚辰却开口说要看监控。
佣人住的公共区域有监控,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项链是江希境放的。
程笙从没想过江希境能做出这种事,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江希境努努嘴:“看他不舒服。”
单纯看他不舒服罢了。
差点决定了一家人的一生。
那时她才知道,一味地溺爱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她对江希境有愧,总想着孩子吃过太多苦,想要教育却力不从心,年少的江希境总是把‘那件事’挂在嘴边,一但违背他的意愿便会连哭带闹的控诉“你们不爱我。”,让她十分为难。
事情后面是程为民解决的,她的弟弟向来是个铁面无私的人。程为民用皮带把江小少爷狠狠地抽了一顿,还罚他跪了一下午,江希境哭天喊地,声音在整个宅院里萦绕,却没人敢劝。比江希境哭声更大的是程为民的训斥声,叫程笙振聋发聩。
程为民说:“江希境,你可以蠢,但是你不能又蠢又坏。”
“爸爸和舅舅知道这件事吗?”
江瀚辰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程笙看着江瀚辰,轻轻地笑了一下:“他们不会知道这件事的,因为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
..
G市台风离境后的第一周,江瀚辰总算启程,去完成他的任务。
出租屋旁的巷子路,对方越走越近,直至眼前投下一道阴影,陆声拧着眉,看见江瀚辰和他头顶撑着的一把黑伞。
这条小巷建造时间比陆声的年龄还大,危楼挨着危楼,错综复杂的电线和违规自建的阳台能把阳光遮拦得七七八八,江瀚辰居然还要别人给他撑伞。
如果江希境在这,肯定要大翻白眼,说上一句:真有够装的。
陆声微眯起眼,江瀚辰的骨骼和江希境有些像,气质却浑然不同,他的脸上贴着几块跟肤色相近的药布,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陆声直觉那是被江希境打的。
这是他和江瀚辰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在江希境住院的时候,两人仅是对视了几秒,并没有给陆声留下什么印象。江瀚辰在陆声心中形象的构建全凭江希境一张嘴,江希境给江瀚辰的外形和人品描绘的十恶不赦,陆声便被影响得有些同仇敌忾起来。
即使陆部长知道从苦情男友的口中认识的江瀚辰肯定跟本人有一定的出入,但江希境年少时遭到的一些委屈也不免是由这位亲哥间接造成,再加上现在并不算什么好的会面时间,他怒火正旺,按着陆闻像按着一只待宰的猪一般,气势彪悍,神情凶恶,想来给江瀚辰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儿去。
江瀚辰的出现终止了这场闹剧,他打量着上下交叠的两人,笑了一声,问:“可以把陆声同学借我一会吗?”
陆闻瞅见江瀚辰身后的阵仗,满脸愕然,被陆声压在地上,糗态百出,干巴巴地开口:“你、你是谁?”
陆声心想陆闻口口声声说什么赔礼道歉,不知道都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连江瀚辰都不认识。
陆声从陆闻身上起来,“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借一步谈。”江瀚辰对他露出礼貌的笑容,顺便向身旁的助理示意道:“去后备箱拿医疗箱,帮他包扎一下伤口。”
陆声的半条手臂已然鲜血如注,是陆闻持刀伤人划出的口子,虽然口子不大,但出血量很骇人。陆声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变红了,刚才擒拿陆闻时他肾上腺素狂飙,一点痛意都没察觉,只能感到手臂凉兮兮的。陆声这边被江瀚辰请去,那边也有人架着陆闻,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陆闻又惊又急:“你、你们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别动我!”
陆声用诧异的目光在江瀚辰和陆闻身上来回扫射。
江瀚辰对他露出了一个‘有我在’的表情,手指放在嘴边做出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语气稍显俏皮:“我不太喜欢被人打扰。放心吧,他也不会将你的秘密公开。”
‘秘密’这两个字像刀片拨弦一样牵动了陆声的神经,他越发的云里雾里起来。
半个小时后。
陆声扫了一眼菜单上的数字,叹了一口旁人不易察觉的气,而后将菜单缓缓合上。
两兄弟的消费观如出一辙,勤俭持家的陆部长确然不能理解一杯咖啡卖两百八的店里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食物来。
这里简直就像一个由劫匪帮派构成的店,而他们是主动走进来被宰的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