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管如此，恶龙还是有一点忍不住，于是又多揉了揉尤利卡的头发。

揉头发当然不算欺负，毕竟头发又不是肉，是没有知觉的，既不会变得红肿也不会留下淤痕的。

“尤利卡会跳舞吗？”　恶龙一边起身一边看着尤利卡问道。

尤利卡的视线也随着恶龙的起身而慢慢抬高，脑袋也跟着抬起，对着恶龙先生跳脱的脑洞一脸懵地重复道，“跳…跳舞？”

随后尤利卡很快摇了摇头，“恶龙先生，我不会跳舞的…”

可当他将那句回应说出口的时候，恶龙已经开始往书架那侧走了。

一排接着一排的书架，恶龙在其中一个书架前停下，拨开了两侧书，中间露出了一个…

音乐盒？

那是一种通过机械装置播放音乐的设备，由一个小型金属齿轮和弹簧驱动的机制组成。在找到发条的旋扭，扭动后这个精巧的盒子便能会通过旋转的圆盘、齿轮、金属片等部分产生音符，从而演奏出一段预先录制的旋律。

能知道这些当然不是因为尤利卡亲手用过音乐盒，而是因为那曾经也是他曾经挨家挨户上门推销的产品之一。

台词是所有产品中最难背的　毕竟没有顾客会去相信一个拿着纸条念台词推销的怪人吧。

许多生僻的高级词汇尤利卡简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就那样在晚上本该睡觉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捂住嘴，用很轻的，不会打扰到家人休息的音量念叨，最后硬生生地给念会了，发音最后也算是合格了　甚至还推销出去了七件，并没被人家赶走…！

不过尤利卡当然不会厚脸皮地认为那是他的功能，应该算是他沾了音乐盒的光吧。毕竟那会儿音乐盒还是很新颖的，许多镇民都没有见过。

没想到收藏在那里，之前都没有注意到…好厉害，看来恶龙先生的地下室还真是应有尽有呀…

恶龙将那一整个音乐盒都搬到了尤利卡身旁的茶几上。兴许是注意到了人类小心翼翼却又遮不住好奇的眼神，他很快便将人类招呼到了自己身边。

果然还是喜欢的。

恶龙看着明显情绪好转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音乐盒的人类，如此想到。于是也就非常自然而然地将手中的一小碟收藏圆盘交到了尤利卡手上。

“尤利卡自己选一个放吧。”

尤利卡将那些圆盘小心地捧在怀里，仿佛在呵护某种新生儿那般仔细。而他又在听到恶龙先生的那句话后，有些恍惚。

他对音乐盒并不陌生。这种做工精致的，工艺品一样的音乐盒，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哪怕他也曾想这样小心翼翼地捧过几次，生怕磕着，也却从来都没有真正从里面放过一次音乐。只有偶尔几次路过买下了他推销的音乐盒的人家时，才能从房屋听到一丝轻快的音符从中缓缓飘出。然后尤利卡便又匆匆离去，赶往下一家。

其实也是有为顾客提供基本运作的展示服务的，但他们似乎并不希望他过多触碰自己刚花了一定价钱买下来的新玩意儿，生怕被他弄脏，也就从来没有提出过，只是乖乖地站在门口，交换完了物品和钱就立即道谢走人，省得待久一点了碍眼。

“恶龙先生，真…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你连我的身体都碰过了，这里还有什么你是不能碰的？”

“…”　这句话让尤利卡没办法反驳。

“这个是娱乐鬼屋的配乐。”　见尤利卡将视线放到了其中一个圆盘上，热心的恶龙在一旁提醒道。

“放了后可能会听到不同程度的鬼哭狼嚎。”

…

还好被恶龙先生提醒了，没放到。

“那恶龙先生，请问这个是…”

“华尔兹。”

“华尔兹…”　尤利卡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好优雅的名字，这种音节留在舌尖的感觉…特别美好。

“那我放这个可以吗？”

“可以，挺适合跳舞的。”

尤利卡虽然对‘跳舞’这件事感到有点忐忑，但却开始十分期待起了‘华尔兹’。他将‘华尔兹’的圆盘轻轻从叠中抽了出来，放下其它的圆盘。随后试图将圆盘对齐固定在音乐盒的转盘上。

在使用架子固定前，尤利卡忽然转头又问道，“恶龙先生，您看看这样子放对吗？不会坏吧？”

恶龙看了一眼，回道，“对的，不会坏。”

随后又加了句，“放得挺好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放得好不好的。毕竟放对了就是放对了，放错了就是放错了。

但时不时夸一夸这个人类也不是一件坏事。

毕竟此刻的尤利卡在恶龙眼里似乎比起史莱姆或者兔子，更像一只生动活泼的小狗。对着新奇的东西摇尾巴，时不时再转转头朝他摇尾巴。

在轻轻上完发条后，尤利卡又转头朝他摆尾巴…啊不是，是提问。

“那…我放啦？”

恶龙忽然又想笑了。“嗯，放吧。”

虽然说出来的话小心谨慎，但其实是对即将要发生的未知产生的激动情绪。就像春游的前一晚的小孩子，因为兴奋到睡不着而在上床前突然多了好多问题。

恶龙发现，原来哄得让尤利卡真的开心起来，恐怕也不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毕竟很多时候，尤利卡都只是在自己哄自己。不…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自己哄自己’。而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统统憋进去再说。等到时候…时间久了也就没关系了。

但那并不是变得开心起来了，只是忘掉了要去难过。

也许正处于高兴状态的尤利卡本该意识到自己的废话有点多　可能还不是一般的多。但他此刻的注意力全然被圆盘和音乐盒吸引，再加上恶龙每次又回答得很快很顺畅，也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意思，尤利卡也就没发现自己的废话连连。而是又以比上一次还要开心的表情，头转了回去。在迟疑片刻后，食指终于轻轻按下启动开关。

尤利卡的所有动作都很轻，生怕破坏了这个构造复杂又神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