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防,你们总有一天会伤害到他人的。”

维尔特不认为自己会失控。从获得那股力量到过了整整三个多月,他的思考方式都和原来无差,也从未有过激烈的失控反应,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那个别和他一样的人也是如此。

哪怕在那段时间遭受了冷眼对待、孤立,甚至是亲耳听到了那些窃窃私语下的不善议论,也统统忍了下去。

在身体发生病变前,他们几个都只是普通人。甚至能算得上是‘好学生’了,毕竟没有参与打架斗殴,连课都没有逃过,尽管得到了一些力量加持,也从未想过用它来伤害别人。

“只要我们足够听话,等到这场风波过去,等到他们能接受我们了或许就能回归正常生活了 至少当时的我们都是那么想的。”

可那想法也许还是过于天真了。

深以为只要不主动招惹,安分守己,就不会引起任何麻烦。可维尔特没想到的是,麻烦会主动找上来。

他低估了人性的恶。

那一天,一名同学在课间找上了他,称自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能互相理解,又说想帮他,约他放学后去学校后门聊一聊。

那名同学他熟悉,是一起上过生物课的。一年级的时候维尔特甚至还给他讲过一道难题。

那语气真的演出了一种关切感 或许要是那天他仔细去听的话,就能听出那语气中的做作,可或许是被迫处于被‘孤立’、‘提防’的处境有了好一段时间,维尔特还是放下了该有的防备,甚至还对那人表达了由衷的感谢。

感谢他并没有害怕他。

因此,要等到维尔特终于去到约定的地点时,才算是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除了那同学意外是另外四人,像是没想到他会真的蠢到孤身赴约,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又像是觉得有些好笑,相互递了几个眼神,直到那叫他过去的同学走了上前,眼底是那份…

比暗藏在往日风平浪静放大了百倍的恶意。

“再过一段时间,你的翅膀就会发育得坚硬起来,到那时候再想剔除掉是几乎没可能的。”

“我们当然是想帮帮你了。”

夕阳下,是一块刀片反射出的金灿弧光,仔细看那是一把剪刀。

几个人按住他,他反抗了。

那不是失控的反抗,只是正常的挣扎,他克制住了自己,并没有用到特别的力量。

可尽管维尔特躲过了剪刀的酷刑,他却依然在事后得到了处罚,只因为他在反抗挣扎的过程中撞伤了一个人。

那段时间,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过错。

沉默是在盘算着不好的报复念头、无奈下的挣扎是错误、反抗是罪行…

无论是那些老师还是校长,抑或是镇长,无一人是站在他那边的。包括那些和他处于同样处境的人们,也都不想惹火烧身。

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剪掉、就应该剪掉、必须剪掉…

那双会为所有人带来灾祸的翅膀…!!

在温暖的怀抱下,恶龙带着尤利卡的手,一点点摸到了自己的半边翅膀,往下,那是翅膀与皮肉的相连处。

他对尤利卡轻声道,“摸一下。”

尤利卡用手在那处轻轻地摩挲了几下,柔滑的羽毛轻触着他的指腹。可身旁的声音却告诉他,要再用力点,碰得再深一点。

紧接着,羽毛忽然下陷,连带着他那紧贴着的指头。下一秒,他的手指就仿佛触电了般弹了起来。

触电感好似蹿上了大脑,在极度的震惊下,尤利卡摸到了某个骨头上的裂口,凹进去的层面很是粗糙,整体长度有半个食指那么长。

不似被一刀干净利落地砍下去的,倒像是…

被一点又一点,在反反复复的左右切割下,给硬生生磨出来的。

由于过于震惊,尤利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愣愣地想着

不是应该躲过了吗,为什么…

下一秒,本就红了的双眼落下了泪水。

“我母亲,她想让我恢复正常。”

恶龙感受着那只紧紧握着他的手,用空出的那只手轻轻地抹去了爱人为他流下的眼泪。

“我曾经听过那首摇篮曲,是我母亲在我小时候唱给我听的。”

“我没有父亲,我们相依为命。”

“她是个温柔的人。我的头发都是她帮我剪的…以前我的头发完全没有现在这么长。”

可唯独那一天,熟悉的剪头发时的窸窸窣窣声并没有到来。

那天下午,母子二就那样无声地僵持着…直到片刻过后,维尔特终于麻木地转过了身,闭上眼睛,自暴自弃似的任由母亲哆嗦着的左手压在他的背上,再到他的翅膀上。

他讲到自己仿佛能感觉到感觉到身后每一丝细微的触感,麻麻的,有些冷。

维尔特忍耐着,一直到母亲的剪刀抵在了那个翅膀与背的相交处时,他才隐约反应了过来。

那不单单是一只翅膀啊…

那同时是他背的一部分

是他的血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