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踩踏着软垫,发出细微的走动声。到了该停下的白线区域,应修没有叫停、对击剑比赛规则一无所知的叶浔也没有停下。
应修依然抱着面罩,骨节分明的五指紧的发白,另一只手松松握剑,他身形挺拔、沉冷,目光却落在软垫上,盯着那道逼近的影子,一动不动。
“怎么不动手?”
叶浔有看过二楼走廊挂的赛场照,比赛开始前双方选手应持剑指向对方。应修不戴头套、不后退、不抬剑,沉默地像根木桩,毫无反抗之意。
叶浔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下一秒,重剑抬起,软垫随之出现凹陷,长剑被他丢到一旁,“噔”的发出尖锐的闷响,紧随而来是腹部的剧痛,应修保持姿势站立不动,领口又被人粗暴的揪住。
他终于被迫俯下身,潮湿的额发甩在眼前,有几分狼狈和温顺叶浔正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他,刚给了他一拳的五指此时用力到绷起青筋,阴沉的勒着他的领口和脖颈:“暑假我对你说过的话,看来你是不记得了。”
在他冷笑着将要重复一遍时,应修忽然道:“记得。”
他以被叶浔掌控束缚的姿态,再次垂下了眼睛,“我记得,哥。”
“这就是你的记得?”叶浔语气嘲弄。
刚回来就擅自插手他的事、用旁人的安危逼迫他前来俱乐部、监视他的行踪和日程,叶浔懒得去想这里面有没有其他三人的手笔,总归一样让他恶心反感。
“他管你叫‘哥’。”应修说。
明白他话里的未尽之意,叶浔面无表情,“就因为这个?”
“他不可以这样叫你。”应修只是平静的道。
他像圈画出领地的小狼,难掩的紧绷浮现在眼底、叼着胸前的绳索走来走去,频频渴望得到一个肯定和答复。
叶浔却短促地笑了下,“你以为你和他有什么不同吗?”
应修缓缓抬头看向他。
“同样的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唇畔的弧度一丝不涨、一丝不减,叶浔与他对视,笑意融化不了他面容上的冷漠,他无情到近乎漠然,“一个称呼而已,应修,你总不会觉得我真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小时候没有,现在更没有。”
“只要我想,所有人都可以管我叫‘哥’。你居然会将一个称呼视作锚点,未免太过可笑。”
他甩开应修的领口,向后退去,弄明白应修莫名针对向星野的原因,叶浔急剧起伏的情绪也得到平复,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扫过应修,不愿再与他废话。
手指离开领口,尚未收回下一瞬,有另一股温度袭来。
叶浔顿时皱眉,警惕地循着这阵力道看去,应修一手提剑,另一只手虚握着他的手,脸上神情并非叶浔想象中的暴怒和阴沉,似在微微出神。
黑乱碎发压住眉眼。
应修歪了下头,一字一句地,不知是在问谁:“我和你,没有关系吗?”
叶浔冷冷看着他,没有答话。
他用力抽回手,应修却依然抓着他不放。
那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连被叶浔挥了一拳也感觉不到疼痛,应修恍惚间感受到胸腔急促地跳动,灰蓝色、沉寂的眼眸泛起涟漪
是的。
他想,单方面的以‘哥’这个称呼,维系他与叶浔之间蛛丝般脆弱的关系,苍白又无力。
叶浔不想看见他,所以他听话的消失在叶浔的视野之中。
叶浔讨厌麻烦,所以他曾想在福尔曼变动发生前,将叶浔一家人接去矿区避难。
叶浔总是匆匆,从他的世界一晃而过,连应修妄图维护的那段少时绑架的经历,最后也被证明与叶浔无关。
他与叶浔,确实没有任何关系。
他似乎也永远无法像纪彻、傅启泽、路易那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叶浔的视线中,引他情绪起伏,或厌烦、或不耐。
叶浔是他的锚点。
是他固执的、想要牢牢抓住的,唯一的安宁。
但是现在,有另一个人出现了。
向星野。
一个妄图越过他、怀揣着同样经历与渴望的入侵者,就像叶浔话里说的那样,只要他想,所有人都能叫他‘哥’。
这样的关系随时可以泛滥成灾。
他之于叶浔,或许连最后一丝引他怜悯的特殊之处,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应修垂下眼睛,一步之遥,叶浔的动作粗暴而简洁利落,扯住他的手腕、强迫他在剧痛之中松开手。
顺从的松开对他的束缚,应修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低头望着他。
他声音很轻,额发垂在眉眼前,显得莫名听话:“亲过你,也算没关系吗?”
正匆匆离开的叶浔脚步一顿,带着几分匪夷所思,他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一边揉着手腕,一边侧过身,“你说什么?”
应修弯腰捡起被自己丢在地上的面罩,像是单纯的演示,又像是服从命令的画面重演。
他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垂敛的眼皮洒下一层阴影,轻轻举起面罩,吻了下面罩唇部的位置。
黑色面罩泛出冰冷坚硬的质感,而应修侧身站于灯光下,浓长身影拖映在地面,他头发散乱,始终在看叶浔,“就是这样。”
“哥,我们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