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小路共有二十六块。
奥斯汀的心情却慢慢地平复下来,他甚至收了伞,任由雨水冲洗额前亚麻色的卷发,雨水让他看起来像雨中的小狗,温柔破碎。
他知道自己这幅模样最为英俊。
曾有烈马与他闹别扭、要分手,他在湿淋淋的雨中等了对方一夜,贵族家的小少爷也愿意为他俯首称臣。
“老师,”他静悄悄数着脚下的台阶,已经是第十块,语气愈发温柔,注视着那扇紧闭的门:“我们之间的误会可以解决,对吗?其实第一次见到您,我就感觉出您身上熟悉的气味。”
那是特优生才会有的气味。
冷冽而又厌倦地,对权贵不在意、不停留,安静站在讲台之上,连眼皮也懒得掀起。
奥斯汀褐色的眼珠意味不明,“我查过谢丹家族的资料,他们家族的小儿子还在帝国游学,我也问过福克主任您的身份福克主任很喜欢我,他认为我聪明识大体,所以他告诉我您才是谢丹家族的小儿子。还让我记得帮助您管理班级秩序。”
像一步步靠近真相、撕开叶浔冷淡假面下的真面目。奥斯汀忽然感到难以自抑的兴奋,那是狩猎的前兆,闻到美味猎物时兴奋到战栗的感觉。
“我很抱歉让他的期望落空,老师,其实我一见到您,就非常非常喜欢您,”他就这样停在第二十个台阶上,褐色眼珠流露出情深意切的水光,“您或许不会相信我,但感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我实在太想了解您,所以私下查过一些资料这一点我要提前向您道歉,还请您一定要原谅我的自作主张。谢丹家族的家主正任Kendall州州议员,他一共有四个儿子,前三个儿子各自进入政界、商界,凭借家族势力混的风生水起,小儿子也有足够的自由去帝国游学。”
“我猜”他语气放的低沉了些,“您是谢丹议员的私生子,或许刚被家族找回来不久,是真正意义上的谢丹家族的小儿子,对不对?”
不然怎么会染上一身特优生才有的清冷孤高的气味。
有些轻佻的在心里感慨,奥斯汀面色依然沉重,“您可能吃了很久的苦,对繁华的生活没有兴趣,所以才想要来福尔曼这样的小城市疗养心情。我理解您,是的,我非常理解您。”
“我无法确定您会在福尔曼停留多久,或许您最终的归宿还是Kendall州、或者其他城市老师,今天趁着这个没有旁人的机会,我独自来找您,只是想向您保证,我会将您的秘密烂在肚子里,在我眼里,您永远是自由的。”
多么真诚、质朴,温柔到骨子里的一番话。
奥斯汀再次迈上前,忍不住轻轻握住马场大门紧闭的门扶手,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乱发散落,眉眼也清俊,如果能和谢丹家族的小儿子扯上关系,无论于他、还是于整个奥斯汀家族,都是利大于弊的好事。
思绪已然千回百转,奥斯汀冷的脸色发白,手心却渗出激动的、热烈的汗水。
他又想到了叶浔那张脸,如墨一样冷漠乌沉的眼睛,低低俯视而来,不带丝毫波动的掠过他身上,这样一双眼睛,如果为了他化为温柔缠绵的湖水,与踏平一座山峰无异。
他果然还是那么喜欢征服。
耳边忽然响起清脆地马蹄声。
门后有人来了。
奥斯汀立刻后退两步,满目欣喜、难掩柔和情绪的望着眼前这扇大门,紧闭的锁扣发出一声轻响,“哒”。
随即,是一条逐渐敞开的缝隙。
像潘多拉的墨盒,他等候着叶浔给出的回馈与反应。
第一眼,先看见一只高头大马,通体纯黑、鬃毛冽冽,四肢线条修长有力,尾巴不甘平淡的在身后微微甩动,它几乎一米八多的身高,俯视着奥斯汀,打了个粗暴、沉闷的响鼻。
“嗤”
似乎有滚滚热气拂面,连带着坐在它身上的男生也发出一声轻哂。
“你的老师已经在十分钟前离开了。”
大门外有阻隔雨水和阳光的宽阔屋檐,水珠一滴滴滚落,骑在这匹血统尊贵的骏马身上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生。
没有穿戴护甲和头盔,他平静地低头看来,身形被拉长、与地面投落的阴影混为一体,同样有些湿的黑发,眉目被勾勒得深邃英俊。
被他的目光俯视着,奥斯汀觉得自己渺小的就像一只蝼蚁。
甚至不用动手,只需要轻飘飘一瞥,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六感在疯狂预警,奥斯汀立刻收敛了所有表情,大步后退“你是谁?!”
他不甘心地往男生身后看看,“老师呢?”
“你该庆幸他走得早。如果让他听见你这些恶心的话,”陌生男生的语气很淡,手指修长,漫不经心地折起马鞭:“恐怕他在福尔曼公学连一天也待不下去。”
剖心剜肺的一番话却被外人听去,奥斯汀恼怒道:“你到底是谁?”
忽然福至心灵,他陡然转身看看身后那片隐藏着无数人影的树林,“那些是你的人?”
纪彻随意看向树林,是随叶浔一同进入福尔曼公学的保镖们。但这一点叶浔不必知道、眼前这个唧唧歪歪的男生也不必知道。
他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叶浔还在马场,他或许会很有探索欲的询问对方此时的想法叶浔恐怕会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再次吐出‘无聊’两个字。
他一贯不相信叶浔所谓的自己能解决,眼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在感情方面,叶浔永远敏锐果断,可惜他不明白的是,一切已经暗中开始的关注,绝非一次两次拒绝就能斩断。
感兴趣、注视、戏弄。
让他厌恶地试探,接近,语义不明的帮助,给予,都是妄图加深联系的手段。
奥斯汀还警惕戒备的站在原地,不停想要寻找叶浔在哪里。
他嘴里发出让人厌恶的询问,“老师老师?”
纪彻垂下眼睛,缓慢地折起马鞭。
手工马鞭修长,同样漆黑的色调,并非马术运动规定的笔直、亦或者长短有严格标准,仅是单纯训练用的长鞭。
他在奥斯汀唤叶浔的名字、唤到第四次时,终于慢慢抬起眼眸,很淡的、平静地笑了下,“你想死吗?”
那双深冷的眸底终于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戾气。